王琴和小齐正坐在办公桌前,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葛涛推门进去:“静安在吗?”
王琴头也不回地说:“不在。”
葛涛说:“哪个是静安的办公桌?”
王琴说:“她有什么办公桌?她就是一个扫厕所的!”
葛涛在墨镜后面盯着王琴:“啊,我就找你了!”
王琴回头,一眼看到葛涛脸上的两个黑窟窿,有点渗人,不禁问:“我不认识你呀?”
葛涛说:“你不用认识我,你认识这个吧?”
葛涛说着,把手里的一袋洗发水,全部倒在王琴的办公桌上。
他盯着王琴的眼睛:“你记住了,这东西是啥吧?从明天开始,我每天拿一袋,放到你的暖壶里,你换暖壶也没用,我就把这东西挤到你杯子里,你要是带饭,我就挤到你的饭盒里,记住了吗?”
王琴不知道怎么,在葛涛那两个黑窟窿下,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葛涛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还不如不笑了,不笑,还好一点。一笑,脸上那种戾气,那种邪气,更浓了!
王琴忽然有种脚底板生寒的感觉。一旁的小齐,一直不敢说话,低垂着头,也不看葛涛。
葛涛伸手端走小齐面前的茶杯,对小齐说:“记住了,明天早晨我就来,专门往你们暖壶茶缸里,挤洗发水!”
葛涛咣当一下,把小齐的茶缸放到桌子上,转身,慢悠悠地开门走了。
静安从父亲的仓库回来,走到小白楼的楼门前,看到葛涛从楼里下来,腰里挂着的那个水粉色的大虾一摇一摆,很醒目。
葛涛看见静安,说:“回来了?”
静安跟葛涛打个招呼,就上楼了。
静安一踏入办公室,王琴就冲着她叫起来:“你打不过我们,还叫社会上的赖子来帮你出气,你可真行啊!”
静安有点发懵:“你叫唤啥呀?”
王琴说:“你是装糊涂!”
王琴手里的钩针也掉在地上了,织了一半的围巾,也掉在地上,还被她自己踩了一脚。
这时候,常科长开会完进来了,王琴就吧啦吧啦地告静安的状,说静安引来社会上的混子,欺负她和小齐。
在王琴的诉说中,静安明白了怎么回事,她也看到了王琴办公桌上的一堆洗发水。
静安心里暗骂葛涛,我用你帮忙?对付两个女人,我还找人打架,磕不磕碜?
常科长让静安写检讨。
“本来是内部矛盾,现在却变成外部矛盾了。小陈,你把矛盾扩大了!你要是不写检讨书,我就把你送回到厂长那里,说我管不了你!”
静安一点也不留恋办公室这份工作,但要让常科长把她退回给厂长,退回到车间,有点丢人。
要走,我也是自己走,不能是被人家撵出来的。这是静安的想法。
这个葛涛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静安还得为此写一份检讨书。
4、
静安下班,回到家,听到冬儿在哭。
九光没活儿了,静安这天就没把冬儿送魏大娘家。冬儿的哭声是从婆婆房间里传出来的。
静安走到婆家的窗口,看到窗前摆着一张桌子,公公,大彪,九光,还有一个邻居,坐在桌前玩麻将呢。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摞钱。
看到这里,静安的心乱极了,又气又恼。
九光答应她不玩麻将了,其实,她也知道九光背地里到邻居家偷偷地玩。
可她没想到,今天在家里都玩上了。这也太不在乎她了!
静安掐半拉眼珠看不上公公,大白天不干活,领着儿子耍钱,根本就没有爸样,不配做爸!
静安走进房间,没有跟玩麻将的人说一句话,抱起炕上哭得鼻涕拉瞎的冬儿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定要挣钱,一定要离开婆家的院子,离开这个耍钱的氛围,要不然,将来冬儿都学坏了!
九光从他爸那屋回来,看到厨房冷锅冷灶的,看到静安趴在桌上写东西,说:“呦,要考大学呀?”
语气里不无嘲讽。
静安把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又跟九光学说了一遍,但她没有说葛涛买洗发水,威胁王琴和小齐的事情。
九光说:“你根本就不是坐办公室的料,就算是把你放到那个位置,也没用,干脆,出来跟我做生意算了,破工作要不要,没啥意思。”
九光是这么看待静安的。静安在九光的眼里,就不配坐办公室。
九光说:“做饭呢,别写了,还能写成作家呀?我都饿了,冬儿也饿了,你一个女人,天天不做饭,我娶你干啥——”
静安说:“你不上班,一天在家啥也不干,耍钱,还有理啊?还让我做饭?我嫁你这样的男人干啥?”
九光说:“我娶个媳妇,还我自己做饭?那我娶媳妇干啥?”
静安说:“我嫁个丈夫还得做两个人的饭,我这不是找罪受?”
静安被九光说得闹心,检讨书也写不下去。
李宏伟知道了这件事,安慰她,劝解她。
葛涛知道这件事,买了一堆洗发水,上楼去威胁王琴和小齐。
自己的丈夫九光,却埋汰她,说她不是坐办公室的料。
她发现一件事,她结婚之后,外面的男人都开始对她好,唯独家里的丈夫对她不好,这是怎么回事呢?
去个屁的,常科长凭啥让静安写检讨书?干坏事儿的是王琴和小齐,她们俩咋不写检讨书?
这检讨书,我不写了!
晚上,静安拿出日记本,把自己的苦闷写出来。
写日记,静安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都是在九光睡着的时候。
要不然,九光又会说:“呀,要当作家啊?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静安躺下的时候,感觉嗓子发紧,想咳嗽。她默默的祈祷,明天早晨,嗓子就好了吧!
当一缕朝阳落在静安脸上的时候,睡了一夜的女人,头发披散在枕头上,脸蛋红扑扑,光润润的。
九光看见这样的静安,忽然有了想法,他伸腿撩开静安的被窝,用脚碰静安。
静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假装不知道,赶紧穿上衣服起来。白天做这件事,让她有很不洁的感觉。
这么多年受的教育,让她觉得这件事是一件令人尴尬,羞耻,不舒服的事情。
静安起来之后,赶紧刷牙洗脸,喝了一杯水,她到外面清了清嗓子,嗓子还是有点紧。
静安按照老师教的方法唱歌:“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
后面这两句调子高,静安感觉嗓子紧,不敢唱了。
她心情糟糕极了,九光起来去厕所,听见她唱歌,不悦地说:“别唱了,嗓子跟破锣一样,太难听!”
静安的心情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