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锦坊巧手制作的白狐裘斗篷华丽高贵,内里是软绒绒的白狐毛,兜帽与襟边皆以白狐毛滚边装饰,整件狐裘洁白如雪没有一根杂色。外面亦为白色丝绸,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
谢姮依萧业之言,上身试穿了一下。那领口处的一圈毛茸茸的狐领衬得她精致绝美的小脸小巧可人,宛如尘世不染的明珠。
织锦坊掌柜说道:“这件白狐裘是萧大人一早就订下的,好在赶在寒节前做了出来。夫人穿出去后莫说是从我这里做的,这样成色的白狐裘可没有第二件了!”
谢姮点点头,含笑的水眸看向了温柔噙笑的萧业。
萧业轻声赞道:“好看。”
谢姮垂首浅笑,谢了掌柜的技艺精湛,用心良苦。
从这两次接触织锦坊,她已知晓萧业与这个铺子的关系非同寻常,但他既不说,她便不问。
次日,苍岩山下,奔来了一骑。
“哈哈,恩相,怎么样?听说你又出山了?”
来到密林里的小溪旁,姚知远翻身下马,一面将缰绳随手扔给了童子,一面向溪边的谈裕儒豪迈笑着走去。
谈裕儒那熬浆糊的小炉子此刻正煮着茶。
姚知远噘着嘴嗅了嗅,纳罕道:“嗯?不是苦茶,是好茶!怎么?恩相你真的要出山了?”
谈裕儒面对微笑,示意他在对面的大石头上坐下。
“我如果出山,你跟不跟?”
“跟个屁!我这把老骨头还得在家抱孩子呢!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呐喊助威的!”
姚知远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索性一口回绝。
谈裕儒轻笑一声,没再纠缠,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姚知远闻了闻香,赞道:“好茶。”
谈裕儒悠悠问道:“你那个外甥女婿是宁州人氏?世代经商?”
姚知远端着茶盏,端详了他一眼,好奇问道:“怎么?你想查他底细啊?去吏部稽勋司调他履历去啊,这点儿面子曾伯炎不会不给你吧!”
谈裕儒瞥了他一眼,神色仍是悠悠。“我现在是白身。而且,我只是好奇,并不是怀疑他什么。再者说,那履历都放在稽勋司了,能有什么问题?”
“这不就结了吗?”姚知远不以为意的说道,“你又不是没在吏部干过,吏部稽勋司是个吃干饭的地方吗?一人当官,上下三代、族中老少都摸得门清儿!我刚生了孩子,还没上族谱呢,就提醒我去报备了!”
谈裕儒微微叹息一声,想来是他多虑了。
姚知远呷了一口茶又问,“找我来就为这事啊?对了,听说你昨天去了信国公府赴宴,怎么样,见到那个小狐狸了?”
谈裕儒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在潺潺的流水声中答道:“见到了,还交了两次手。”
“两次手?”姚知远惊讶的望着他,见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什么时候的事?那是谁赢了?”
谈裕儒端起茶盏,稀松平常的答道:“什么时候的事你就别打听了。结果嘛,他赢了。不但识破了我的意图,还反手回了个诚意给我。”
姚知远抚须思索,“那这是你赢了啊,他回了个诚意给你,不是说明服你了嘛?”
谈裕儒瞧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微沉重,“可若是在生死局上遇上呢?他回的就不是诚意了。一着不慎,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姚知远满不在乎的说道:“你啊,就是心慈手软。只要再狠辣一点儿,那嫩姜还能辣的过你这老姜?”
谈裕儒不置可否,默默饮了口茶。
姚知远又试探问道,“所以你们现在是友非敌?”
谈裕儒点点头,给了明确的答复。
“行啊,老狐狸和小狐狸联手了,谁对上谁是倒霉蛋!”姚知远豪爽笑道。
谈裕儒望着他,温煦的目光中带着笑意,“茶好喝吗?”
“好喝!这茶还真不错,你一出山就有好茶喝,威名不减当年啊!”
“陛下赏的,顾渚紫萝。”
谈裕儒说罢,笑吟吟的看着他。
姚知远的笑容渐渐凝固了,将那茶盏放在了大石头上,搓了搓手又笑道:“哎呀,陛下对谈公可真是厚爱有加啊,好了,这茶谈公慢慢喝,我还要回家抱孩子呢!”
谈裕儒笑着瞅了一眼拍拍屁股就要跑的姚知远,不紧不慢的说道:“刚刚还是恩相,现在是谈公。怎么,怕我协恩要私啊?”
姚知远听了这话,回身义正言辞的反驳道:“要什么私?要什么私?我跟你说,我俩这交情,你再跟我提恩情,是你不地道!再者说,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你现在跟我提那茬,我不认账啊!”
谈裕儒神色悠悠,毫不气恼,“好啊,听说现在的刑部尚书范廷是个刚正耿直之人,想来会对刑部架阁库当年那场烧坏许多案卷的大火……”
“哎,得得得……闭嘴吧你!老东西!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才拿出来要挟我!只要我不承认,他范廷就是再有本事能查出个屁来!”
姚知远双手叉腰,吹胡子瞪眼睛,但脸上并无怒气。
谈裕儒见了他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又道:“你这个老滑头是皮厚,可你那个妹夫当年可是有了死志的……”
姚知远听他提起谢璧,赶忙一屁股坐回了大石上,伸长脖子正色问道:“老谈,你玩真的?”
谈裕儒笑吟吟的给他续上了热茶,漫不经心的说道:“假的。”
姚知远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你谈裕儒哪是那种人!这么多年我可是把你这个恩情一直牢牢记在心里啊,你可不能坏了你在我心目中的高大伟岸形象啊!”
谈裕儒闻言轻笑一声,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次真不是我要拉你下水,是陛下。”
“陛下?我……我都永不录用了,他还好意思!”姚知远听了差点儿跺脚。
谈裕儒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是没给你打过掩护。陛下说你这个老滑头干吃了多年的俸禄,让你出来出出力。
我说,你被罢职免官,永不录用。陛下说,他是说了永不录用,但没说过不让你为君分忧。”
姚知远听了这话,更是烦躁的直挠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们就当我死了行不行?”
谈裕儒面容严肃的瞅了他一眼,徐徐答道:“要说年纪,我比你还大两岁。要说死,你今晚就回家死去,但你还有个才名在外的大儿子,他倒是年轻。你前脚死,就不怕他后脚顶上?你能瞑目吗?”
姚知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揉了一把脸,没好气的问道:“那个倒霉蛋儿是不是梁王?”
谈裕儒点了点头。
姚知远霎时像被点着的炮仗,叫嚷起来:“那费这么多功夫干什么?一杯毒酒了事!再不行,弄场暗杀!简单省事!”
谈裕儒瞅了他一眼,“对,陛下是省事了,燕王和齐王也省事了,十一个未成年的弟弟,一人一场意外,轻轻松松除去皇位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