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消息传到杨宸跟前。
——外敌被人率兵击退了。
咔嚓——
杨宸手上的茶盏被捏碎了。
“怎、怎么可能？何时的事情？为何之前没有听到风声？”
那人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杨宸一眼，“那人是皇帝力排众议新任职的监国使，前段时间带人捣鼓了一些粮食作物，不知为何，又摇身一变领军打仗，距离他上任至今不过两个月余。”
杨宸喃喃道：“那些凶猛的外族，一次失败根本不可能打击到他们，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
“殿下，那人率兵盯着蛮子朝西方迁徙了，这次，怕是真的将他们打痛了。”
“呵，呵呵……”杨宸冷笑。
“哥哥，你没事吧？”杨芷关切问道，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自家哥哥如此失态。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于公于私，我都应该高兴，毕竟，等我当了皇帝，这个人也将为我所用。”
就在此时，那人又说：“殿下，还有一件事……那人抓住了蛮子的一些将领，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些细作，其中发现了一些线索……”
见人半晌不说话，杨宸不耐烦了，“莫要吞吞吐吐。”
“殿下，那些蛮子搜寻了一些孤儿培养成死士，我们在蛮子的地盘找到了些兵器，和当年宸王府发生意外留下的线索如出一辙……”
“这不可能。”
“殿下，属下绝无虚言，若有半句假话，甘愿受天谴！”
“那些东西明明是皇帝内卫才会用的。”杨宸执拗道。
一片寂静中，杨芷道：“哥哥，要不算了吧，现在天下太平，没必要发动战争。”
杨宸微笑着看向妹妹，“你是不是以为现在外敌已退，你就不用担心和亲的事情？”
杨芷看着杨宸面具一般的笑容，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她慌忙道：“怎么会呢，我只是担心哥哥的身体啊，不像其他人，只知道催促哥哥，一点都不了解哥哥的压力。”
闻言，杨宸的面色缓和了些许，“你有心了，但如今形势逼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条路，走了就不能回头了。”
是啊，他们现在哪有回头路啊。
就在杨宸带人搜山，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时候，皇帝将杨宸查得一清二楚。
他以前没发现，是因为对血亲太过于信任，现在发现了端倪，查一个王爷还是很简单的。
找到了证据就好办了。
他是皇帝，要对付杨宸，简直是轻而易举。
“那你还不快出手？非要将人放在那里膈应人？”国师嫌弃道。
皇帝耐心解释，“这是个好机会，说不定能趁机解决我的心头大患。”
————
杨宸无功而返，但依旧野心勃勃，回到宸王府后，还在陆续和一些官员联络。
他是曾经的常胜将军，身体也恢复了，在一些人眼里胜算不小，居然还真有不少人愿意跟随他。
但从龙之功，从来都不是那么好拿的。
高收益，自然对应高风险。
当皇帝收网的时候，不少有异心的世家被暴露在皇帝眼中。
谋逆事发，恰逢皇后诞下皇长子，皇帝龙心大悦，特赦王府下人死罪。
但核心人员，则是该罚罚，该贬贬，该斩斩。
杨宸作为主谋，被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至于杨芷，被免除一死，和党羽一起流放到蛮荒之地，终生不得返回，别说想要的荣华富贵了，就连自由都没有了。
流放路途艰苦，和之前养尊处优的生活完全没得比。
杨芷不止一次后悔，没有在最开始就向皇帝投诚。
跋山涉水之后，她来到目的地，看着广袤贫瘠的土地和简陋的土房，一股抵触感从心底升上来。
可是，她看不上的地方，却是她后半生将要度过的地方。
————
叶云苓眼睁睁看着宸王府被抄家，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她对谋逆之事绝口不承认。
好在她非常低调，宸王府很多人不知道她的存在，最终也没有查出什么，她便被放出来了。
面对人数众多的官兵，她乖乖离去了，好在手上还有一点银两，只是不知该往何处去。
杏林谷不要她了，杨宸已死，她还能去哪儿？
可是和现状相比，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在抄家过程中，她看到杨芷的脸了。
当初找到了紫珠草之后，杨宸体恤她辛苦忙碌，于是命人替她煎药。
只是等她一觉醒来，那么珍贵的药材，却因为下人打瞌睡，被煮干了。
她沮丧了很长时间，还是杨宸安慰她以后荣登高位，还会再有的。
她虽然难过，但也只能接受现实。
可那天被抄家的时候，杨芷被人抓住，面纱和头笠被扯掉，露出了脸。
杨芷的脸她曾经见过，疤痕很深，但那天杨芷的脸却好了大半。
是什么药能让杨芷的脸变好？
杨芷为什么遮遮掩掩的？
她当时没想到，或者说不敢想那种可能，可时间过得越久，她越能发现其中的蹊跷。
紫珠草是不是被杨芷用了？不然杨芷的脸是怎么好的？
那杨宸知道这件事情吗？
肯定知道的吧，毕竟杨宸可是宸王府的主人，府里有什么风声可以瞒住他呢？
就算杨宸没有策划毁药事件，但肯定也是默认的。
可这样的话，难道杨宸一直以来都在欺骗她吗？
可无论她心中怎么困惑，怎么猜测，那个能回答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住在客栈里，每每从梦中醒来都难以接受杨宸被斩杀，自己被欺骗的事实。
梦里有多成功、温馨和喜悦，回到现实，她的心就有多失落，低沉，冰冷。
她将自己锁在客栈，直到最后店钱用完了，她没钱续交，才被客栈老板赶了出来。
在医治了几个病患后，她冷寂的心才渐渐活泛起来。
她一边行走一边治病救人，整理成册。
不知不觉，她又来到了杏林谷山脚，她抬头望着那座可望不可即的山，心中感触复杂难明。
她看了一眼后，转头离开。
她开始游历，观览了不少风光，也见识了不少事情，突然有一天，她猛地发现杏林谷的一些生活习惯被带到了千家万户中。
比如说将水烧开后饮用，比如说饭前便后洗手，比如说常沐浴。
她有些恍惚。
是自己的某位同门走到高位，然后发扬光大的吗？
原来他们为了百姓的健康如此努力。
可是……她做了什么啊？出谷后，耽于情情爱爱，浪费自己的天赋。
现在杏林谷一定有很多比自己更厉害的人吧……
师傅看到现在的自己，怕是也要觉得失望吧。
她继续游历，沿途治病救人，看到一个眼熟的妇人，她有些恍惚。
她按住妇人的手腕，开始把脉，指尖触碰到的皮肤粗糙黯淡，不复曾经的白皙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