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公安厅附近的问询室里，灯光亮得晃眼。
刘三嘴里的破布被扯掉，他像条离水的鱼，大口喘着粗气，惊恐地瞪圆了眼珠子。
刚才晃一下的“市监”小本子没了影儿，眼前是欧雅手里那本货真价实、警徽闪着冷光的警官证，刺得他心窝子直抽抽。
“刘三，外号‘泥鳅’。”
欧雅开口了，声音平平的，像在念超市小票，“两天前，城西老刘修车铺，你帮王建明，销毁了一批电子设备。
手机、平板、电脑硬盘，外加一个车载定位器。用的是工业强酸‘酸桶’。”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尾款，打到你老婆新开的‘三鲜水果店’账户上了。对吧？”
刘三脸上的血色“唰”一下退得干干净净，后脊梁的冷汗瞬间把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背上。
“警……警官！天地良心啊！我……我就是个臭修车的！王建明？谁啊？不认识，真不认识！啥酸桶？哎呦喂，我那就是跟人吹牛掰，撑撑场面！警官，吹牛……吹牛它不犯法吧？”
他舌头打结，眼神滴溜溜乱转，就是不敢看欧雅的脸。
“吹牛？”欧雅嗤笑一声，手指头“笃笃”敲在桌上几张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上，“‘深海’让你处理‘货’，你说倒进‘酸桶’了，干干净净，还抱怨‘酸桶’涨价，要加钱。
‘深海’是谁？‘货’是什么？你老婆的水果店账户，前天下午五点十分，叮咚一声，进账五万块，备注清清楚楚俩字儿——‘货款’。
刘三，这钱，哪块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铁证砸下来，刘三那点可怜的侥幸心理“咔嚓”一声，碎得稀里哗啦。
他像被抽了筋，整个人软塌塌地堆在椅子上，哭腔都出来了：
“警官……我冤啊！我……我就是个跑腿的命！王哥……王建明他……他算是我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哥，真的！他就让我干点零碎活儿……我哪敢不干啊！
他说就是些报废的电子垃圾，怕污染环境，让我找地方‘专业’处理掉……老天爷作证，我真不知道那是啥要命的玩意儿啊！”
欧雅身体微微往前倾了点，那眼神，跟探照灯似的：
“不知道？那你抖什么筛糠？销毁点‘电子垃圾’，用得着你王哥亲自跑到你那油乎乎的修车铺，蹲那儿二十分钟？
用得着他让你带着你那俩‘哼哈二将’立刻滚出星洲‘避避风头’？
用得着给你塞那么厚一沓票子当‘封口费’？”她每说一句，刘三就哆嗦一下，脸更白一分。
刘三的魂儿都要吓飞了。王建明那张阴沉得能拧出水的脸，那句压得低低的“嘴巴闭紧点，谁敢漏一个字……”。
还有那信封里沉甸甸的钞票带来的短暂狂喜和之后无休止的噩梦……全涌上来了。
“刘三，”欧雅语气放缓了点，可那股子压力反而更沉了，
“王建明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让你干这种脏活，就是把你当替死鬼往前推！你以为他给你钱是讲兄弟义气？”
她哼了一声，“那是买命钱！买你闭嘴，关键时刻，甚至……”
她故意顿了顿，“买你消失！你自个儿掂量掂量，真出了事，是王建明进去蹲着，还是你这个‘跑腿的’顶在最前面？”
“我……我……”刘三的心理防线彻底塌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警官！我说！我全撂！我不想死啊！王哥……王建明那天晚上，那模样……跟撞了活鬼似的！他带来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啥破旧电子垃圾！
手机、平板，新的！亮得晃眼！还有几个厚厚的账本，纸都泛黄了！他亲自动手，抄起我铺子里那大号榔头，‘咣咣’几下就把那个定位器砸成了铁饼！
里面的小芯片，他拿喷枪，烧得滋滋冒烟，都熔成一坨黑疙瘩了！
其他的玩意儿，手机平板账本啥的，全被他一股脑扔进一个装废机油的大铁桶里！然后……然后他拎来一大桶那玩意儿！”
刘三说着，脸上露出极度恶心的表情，胃里一阵翻腾，干呕了两声，“
那酸味儿……我的亲娘咧！比我家楼下腌了十年的酸菜缸还冲！还混着机油那味儿……呕……我现在想起来还想吐！”
他使劲抹了把脸，眼睛里的恐惧浓得化不开：“他还吓唬我们哥几个，说最近有‘上头的大人物’在查他，让我们立刻卷铺盖滚蛋，有多远滚多远，永远别再联系他！
警官，我就知道这么多了！我就是个拿钱干活的苦力！他到底捅了啥天大的篓子，我是真不知道啊！您可得护着我点啊！王建明那人……下手黑着呢！”
欧雅和老张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王建明这毁尸灭迹的手法，够狠够绝，一看就是老手“断尾求生”的套路。
刘三这条“泥鳅”，确实只在最脏的水沟里扑腾过，但用来钉死王建明，足够了。
“护着你？”欧雅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瘫成一团的刘三，“那得看你的表现。王建明让你‘滚蛋’，你滚了吗？”
刘三一愣，随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没滚！我哪敢真走啊！出去？人生地不熟的，喝口水都得花钱，万一王哥……
呸！万一王建明那王八蛋派人摸过来，我死在外头都没人知道！我就……我就躲在我相好的出租屋里呢！一步都没敢往外迈！”
“嗯，算你还有点脑子。”欧雅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那就继续‘好好躲着’。记牢了，今天你没见过我们。
嘴巴，给我闭得比王建明要求的还紧。要是王建明，或者他手底下哪个不长眼的虾兵蟹将联系你……”
“我立马报告！第一时间！火急火燎地报告政府！”刘三抢着喊，那架势，恨不得当场指天发誓，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死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