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市委书记办公室,窗明几净,却透着一股百废待兴的沉重。卜皓站在窗前,俯瞰着这座刚刚经历惊魂的城市。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星洲港事故的详细调查报告、亟待解决的巨额债务和商户欠款、因宏远建设倒塌而失业的工人安置方案、以及周国华主持期间留下的诸多半拉子工程和财政窟窿。
秘书轻声汇报:“书记,苏小晴主任转来的舆情简报显示,目前舆论对您处理事故和就任书记普遍支持。但…也出现了一些新的声音,主要集中在担忧星洲经济前景、巨额债务如何化解、以及质疑新班子是否有能力带领星洲走出困境。”
卜皓点点头,这在意料之中。民心的支持是暂时的,真正的考验是能否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解决这些积重难返的难题。他转身问道:“省里关于星洲债务化解和产业转型的专项支持政策,有回复了吗?”
“郑书记秘书处回复,正在协调相关部门研究,请您近期回省城当面汇报。”秘书回答。
卜皓心中了然。郑国锋需要他拿出更清晰的施政思路和破局点,才能争取省里最大限度的支持。而张为民和刘伟那边,绝不会坐视他顺利开局。
省城,张为民那间熟悉的书房,气氛压抑。刘伟罕见地亲自登门,脸色阴沉。
“国华算是彻底栽了!卜皓这小子,踩着星洲港的废墟和国华的尸体上了位!风头一时无两!”刘伟语气带着不甘和一丝焦虑,“郑国锋摆明了是要把他扶上马,送一程!接下来,他肯定要在星洲大展拳脚,动我们的蛋糕!”
张为民摩挲着玉石镇纸,眼神阴鸷:“就怕他没生的那副牙?他坐上去容易,坐稳了难!星洲现在就是个烂摊子!土地财政崩了,宏远倒了,几十亿的债务窟窿,成千上万的失业工人!他卜皓有三头六臂?能凭空变出钱来?能一夜之间变出新的产业?”
他冷笑一声:“他要发展?要转型?钱从哪里来?政策从哪里要?项目从哪里找?我们就在这些地方卡死他!省里的财政支持?刘省长,您是管钱袋子的,拖一拖、卡一卡,名正言顺!土地政策调整?涉及多方利益,常委会上可以好好‘讨论’嘛!招商引资?放出风声去,就说星洲现在投资环境恶劣、政策不稳,让那些大企业掂量掂量!”
刘伟皱眉:“卡得太死,会不会显得我们不顾大局?毕竟星洲不稳,对全省也有影响。”
“顾大局?”张为民嗤笑,“我们这是在帮他‘稳’!让他认清现实!让他知道,没有我们的‘配合’,他寸步难行!等他焦头烂额、四处碰壁的时候,自然会有人质疑他的能力。到时候,再让咱们的人提出‘更稳妥’的方案,比如…适度放开某些限制,引入一些‘可靠’的投资,债务嘛…可以‘打包’处理,甚至…让省里兜一部分底。” 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前提是,星洲的核心利益,必须由我们认可的人来掌控!”
刘伟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经济牌可以打。但卜皓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手段也狠…赵老那边?”
张为民神色一肃:“赵老已经知道了。他只说了一句话:‘小鬼难缠,不必急于一时。根基若稳,何惧风浪?’” 这话看似平淡,却让张为民和刘伟都感受到了一丝压力。赵老的意思是,让他们稳住自己的基本盘,不要被卜皓的势头吓住,更不要轻易冒险硬碰,要从长计议,利用规则和资源慢慢消耗、限制卜皓。
傍晚,卜皓如约来到省委家属院郑国锋书记的家。没有外人,只有郑国锋夫妇。家宴简单而温馨,郑夫人言语间对卜皓在星港事故中的担当满是赞许和关切。
饭桌上,郑夫人问了卜皓一些个人情感方面的问题,卜皓回答说目前形势严峻,个人情感都放在一边,以工作为主。
饭后,郑国锋将卜皓引入书房。红木书架环绕,墨香淡淡,氛围温馨而严肃而。
“坐。”郑国锋指了指沙发,亲自给卜皓倒了杯茶,“星洲的担子,感觉如何?”
卜皓双手接过茶杯,坦诚道:“压力巨大,但责无旁贷。目前最棘手的是三座大山:债务窟窿、产业空心、民心浮动。周国华留下的烂摊子,比预想的更糟。”
郑国锋点点头,目光深邃:“我知道。让你去,不是让你守城的,是要你去破局的!星洲的问题,是云州土地财政依赖症和权力寻租交织的典型缩影。扳倒赵强、处理事故,只是撕开了口子。真正的硬仗,是重塑星洲的发展模式和治理生态。”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凝重:“张为民和刘伟,绝不会让你轻易破局。他们会利用规则,在资金、政策、项目上给你设置重重障碍,让你举步维艰,最后要么妥协,要么失败。这是他们的阳谋。”
卜皓眼神锐利:“书记,我明白。我不会妥协。但单靠星洲自身,力量有限。我需要省里的支持。”
“支持一定会给!”郑国锋肯定道,“但怎么给?给什么?需要你拿出让人信服的方案!不是伸手要钱要政策,而是要展示出星洲内生发展的可能性和路径!” 他点出关键,“星洲港的教训太深刻,旧的土地财政和粗放发展模式必须彻底摒弃!你需要找到新的引擎!”
“引擎…”卜皓沉吟,“我初步设想几个方向:一是依托星洲港的深水良港优势,但这次要彻底摆脱单一物流,打造集高端制造、临港服务、智慧物流于一体的现代化港区经济;二是利用星洲高校资源,推动产学研深度融合,重点发展生物医药、新一代信息技术等战略新兴产业;三是挖掘历史文化资源,发展精品旅游和文创产业,提升城市品质和吸引力。但这都需要时间、政策和启动资金。”
“思路是对的!”郑国锋眼中露出赞许,“新兴产业需要培育,港口转型需要规划,旅游文创需要打造品牌,都不是一蹴而就。但眼下,你需要一个能迅速凝聚人心、展现决心、撬动资源的‘突破口’!一个能让省里其他常委、让方方面面看到星洲新气象、新希望的‘标志性动作’!”
卜皓陷入沉思。突破口…标志性动作…
郑国锋看着他,语重心长:“卜皓啊,封疆大吏,不仅要能破,更要能立!不仅要敢于斗争,更要善于建设!星洲市委书记这个位置,是你施展抱负的舞台,也是检验你能否驾驭复杂局面、统领全局的试金石。张为民他们想用‘困’字诀拖垮你,你就必须用‘立’字诀破局!找到一个能立得住、叫得响、惠及民生的切入点,快、准、狠地打出去!让星洲的老百姓看到实实在在的变化,让观望的人看到信心,也让你的对手无懈可击!”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京城赵老…虽然暂时没有大动作,但他的影响力不容小觑。他就像一座山,压在我们上面。扳倒他,需要时机,需要铁证,更需要…我们自身足够的强大和稳固!星洲,就是你积蓄力量、打造‘铁证’的重要基地。你在星洲的成败,不仅关乎一城一地,更关乎未来更高层面的博弈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