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换季了。”
周逸群抬手拂开落在肩头的槐树叶，目光望着天边飘游的白云，语气里带了点感慨，“节令病该冒头了。”
“可不是嘛。”
田建春跟在他身侧，脚步慢了些，“体弱的老人、年纪小的娃，每年这时候都得熬一熬，医院的门诊量也该往上走了。”
“是呢，每次到这个时候，总是很矛盾，医者仁心和个人努力的活着，如此鲜明的对比！”
周逸群的话，让田建春深有同心，一方面渴望自身的温饱和发展，另一方面也怜惜病患的痛苦和艰难；两相权衡之下，只能尽量做个好人！
说话间，两人进了门诊大厅。
里头的患者比前些日子多了不少，挂号窗、缴费窗前排着不长的队，却都安安静静的，没人喧哗，秩序倒比预想中好。
穿过大厅回廊，绕到妇产科门诊区，远远就看见汪锦禾坐在诊桌后忙 —— 手里攥着病历本，笔尖在处方单上飞快划着，对面还坐着个揉着小腹的女患者，正低声说着症状。
汪锦禾看到俩人，只是微微点头。
“汪主任，我们只是来看看。” 周逸群放轻了声音。
汪锦禾抬眼再次扫了他们一眼，又迅速落回处方单上，指尖点了点桌面：“两位领导稍等片刻，这边儿的检查单刚出来，我跟她交代完注意事项就来。”
“你先忙，不用急。我们去住院部和儿科看看！”
周逸群摆了摆手，转头对田建春说，“咱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两人沿着门诊侧的走廊往里走，处置室的门虚掩着，能看见护士正给一位患者换液体，动作麻利；再往里就是妇产科住院部，走廊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病房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病房倒是分得清楚，左边是产科，右边是妇科，门口的牌子上还写着主治大夫的名字。
两人走到病房走廊，产科病房里产妇不多，有空着的床位，铺着干净的蓝白条纹床单；妇科病房的患者也不算多，算下来整个住院部的入住率不高。
“患者还是少了点。” 周逸群站在产科病房外面的走廊，对着窗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
“是啊，咱们医院的产科，要想做起来，就得有特色，我上午跟在市里妇幼保健院同学的联系了，看看能不能去他们那边考察学习学习，顺便谈一谈合作的可行性。”
“嗯？这个不错，听说市里的妇幼保健院现在势头很猛、口碑很不错，很多医生护士都被其他医院抢着要！能来咱们这里？”
周逸群有些小兴奋。
“不用长期来，可以定期来看诊、有重要手术可以请过来、或者把患者送过去！这样形成一个良性循环，一点点的把咱们医院的口碑做起来。”
周逸群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从妇产科出来，两人又往儿科去。
刚拐进儿科走廊，就听见一阵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哇啦哇啦” 的，有尖细的婴儿哭，也有稍大些孩子的啜泣，混着护士哄孩子的柔声，整个走廊都被这热闹又嘈杂的声音填满，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婴儿奶粉的甜香。
新生儿病房就在走廊尽头，门没关严，能看见里面摆着四张婴儿床，几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宝宝躺在里头，有两个正皱着小脸哭，护士正忙着换尿布、冲奶粉，忙个不停。
周逸群站在门口看了会儿，眉头轻轻蹙着，又缓缓松开，叹息一声：“干儿科的，真是得有颗强大的心脏，还得有十足的耐心 —— 天天听这些哭声，换旁人早熬不住了。”
田建春站在他身边，看着病房里小小的襁褓，嘴角不自觉勾了勾。
整个医院里，他总觉得产科和儿科是最有 “活力和生气” 的地方 —— 尤其是产科，只要产妇和孩子都健健康康的，空气里都飘着幸福的味儿。
而且，在这个年代的大背景和计\/划\/生\/育\/政策之下，大多数人家生孩子，最盼的还是生个儿子，至于新生儿健康，倒少有人提前担忧；不孕不育的夫妻有，生畸形儿的情况也存在，可跟往后几十年比，比例确实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建春，” 周逸群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昨天汪主任提的产科病房改造，你觉得怎么样？她说想把空床位腾出来，改成家庭式病房，带独立卫生间和陪护床。”
田建春收回思绪，沉吟了片刻：“我觉得可行性挺大。有的产妇怕吵，家庭式病房或者单人病房更能满足需求，还能吸引高端一些的患者过来。”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点顾虑，“就是前期宣传得到位 —— 现在公费医疗刚有改革的苗头，不少人还担心住家庭病房能不能报销，要是没说清楚，就算病房改好了，也没人敢住。”
这话戳中了周逸群的心思。
他点了点头，眉头又皱了起来：“可不是嘛，公费医疗这块儿就是块心病 —— 改得急了，患者不接受；改得慢了，医院的运营成本又降不下来。咱们这次妇产科拆分、病房改造，还得跟上级部门解释清楚，不然处处都是坎儿。”
田建春没接话，目光落在走廊里哭闹的孩子身上，心里又盘算起后续的计划：儿科的新生儿病房也得提上日程，现在混在一起太乱，得尽快分开；还有中西医结合门诊的体检项目，得赶紧跟罗主任他们对接……
“跟县局的沟通，请张院长出面？”
田建春的话，让周逸群笑了出来。
“这次改革是你牵头，你出面是不是比张院长更适合？”
周逸群能理解田建春一时的‘气馁’，后来想到方荣起的态度变化，确实有点儿问题。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总是有些气虚。”
田建春的话，让周逸群猛的停在楼梯的拐角处，“建春啊，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我是啥样的人，我就有一说一、直来直去了。”
“周院长，您说，我知道您的为人、更知道您为我好。”
田建春走下最后一个台阶，跟周逸群站在一起。
“假如，我说假如，年后老张退了，不派新院长过来，那有很大几率你会越级升上来。”
田建春想反驳，被周逸群拉住了手，“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如果我年轻十岁，不用别人出面，我就会毛遂自荐，可是我这个年纪了，没必要争在一时；那么如果你做了医院的负责人，你永远不去面对上级领导？”
周逸群的表情很严肃、语气严厉。
“我懂，现在是能躲一时是一时嘛。”
“建春啊，如果你总有这个想法，那以后慢慢的形成这个习惯，你知道后果吗？”
田建春微微躬身，对着周逸群施了一礼，“谢谢您，我知道了！我会亲自去局里跟领导请示，公费医疗的具体规定，也会主动跟上级领导汇报、沟通，不但是上级领导，以后遇到任何问题，我也会积极严肃面对。谢谢您的教导！”
周逸群拍拍田建春的肩膀，“好，你要知道，我跟老沈还有医院大多数同事，都会站在你背后支持你的。放心大胆的去做就可以！”
田建春长长的舒口气，意气风发起来，“好，我会努力的，咱们俩去找汪主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