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站在一部电梯里。
电梯很小。只有一米半宽,两米深。
他脚边贴着一个大人结实的靴子,抬头,是七个完全陌生的成年人,围着他。他只能缩在角落里,贴着冰冷的金属墙。
灯光是冷白色的,从天花板边缘的缝隙射出,没有一丝多余。墙面是刷过光的钢板,能照出模糊的人影。地面干净得不自然,连脚印都没有。
电梯门紧闭,正对面墙角贴着一张纸。
——只有他在看那张纸。
其余七人都盯着电梯按键面板:b8到1,一共九个数字按钮。
没有“开”、“关”、“报警”或“楼层显示”。连楼层指示灯都没有。
而纸上的内容,是规则:
【电梯游戏】
规则如下:
1. 电梯面板上共有 九个层数,可选择任意一层,按下即前往。
2. 所有参与者共有两次选择权。
3. 每层皆为独立空间,规则各异,难度不等,不可重复进入。
4. 若在某一层未在规定时间内返回电梯,该层将封闭,所有人立即死亡。
5. 成功通关任意两层,电梯将自动解锁,视为完成游戏。
6. 通关人数不限,存活者可共同离开。
阮冬看得很慢。
他认得每一个字,但读完整段内容,脑子像浆糊一样挤在一起。他还在努力回忆:自己刚刚还在路上漫无目的的行走,怎么忽然来了这里?
成年人很快开始说话,声音在密闭空间内显得刺耳。
“b9?”一个西装男瞪着按钮,“我们在地下九层?开什么玩笑,市中心哪有这么深的地库?”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试图寻找隐藏摄像头。
“整蛊节目吧?” 浓眉女人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肯定是哪个电视台搞的,想拍我们出丑。大家配合点,别太认真。”
“规则写得这么清楚,不像假的。”瘦高个男青年半蹲在角落,仔细检查那张纸,“这纸... ...材质很特殊,像某种合成纤维,粘合剂也是工业级的,不管是实验还是恶作剧,都不是低成本能搞出来的。”
“操,管他是什么,按照规则来不就完了,按哪个?”戴手套的中年男人低声咕哝,看起来像个搬运工。
“等等。”另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喃喃道,“如果是真的,选错楼层会死人的。怎么知道哪一层能过?”
“也可能每层都有通关的办法,只看我们能不能找出来。”
“你怎么知道不是某一层必死?”
“都别说了!”戴手套的男人忽然打断众人,“总得选一层试试,不按,我们永远困在这。”
“那谁先来?”有人问。
“我不来。”浓眉女人说,“我第一次听说有人玩密室要自己按按钮选‘关卡’的。我才不当第一个。”
没人接话。
电梯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阮冬仍在看那张纸。他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眼神顿了一下。
纸张右下角,用铅笔轻轻画了一个几乎透明的圈,圈住了数字【b4】。
没有其他任何标注。线条轻微得像涂抹时顺手一划。
阮冬迟疑地看了一眼电梯面板上的按钮,目光扫过【b4】。
“小孩?”浓眉女人皱眉,像才发现他存在,“你怎么回事,一直盯着那张纸看什么?”
阮冬往后缩了一下。
“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瘦高个青年忽然低声说,“刚才好像盯着b4看了很久。”
“你看到了什么?”戴眼镜的男人蹲下,对阮冬轻声说,“纸上有什么不一样?”
阮冬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那个数字旁边,有圈……”
“什么圈?”
“……就……b4,旁边。”
所有人都围过去,看那张纸。
那道圈太淡了。要极近距离才能看到。
“有点意思。”西装男冷笑,“是提示,还是陷阱?”
“谁留下的?”
没人知道。
“试试?”瘦高男提议,“不管是哪个留下的,总归说明那一层有人来过,起码不是随机死亡。”
“也可能是人家有人在那栽了才圈上,提醒别去。”
“那我们也不能一直猜。”
浓眉女人看了看众人,忽然道:“这样吧,别逼来逼去。谁愿意,就自己按。我不选。”
没人动。
短暂沉默后,电梯角落,一个瘦小的手臂悄悄伸出。
“咔。”
按钮亮起。
是b4。
众人一惊,目光同时看向阮冬。
“小崽子你干什么!”瘦高男瞬间怒了。
“你疯了吗?乱按什么!”
“等等!”手套男忽然挡住众人,“按都按了,现在反悔也没用。先看看。”
电梯开始移动。
一阵沉闷的震动后——
叮。
b4层到了。
门缓缓打开。
电梯门缓缓打开。
外面并非预想中的黑暗或恐怖景象,反而是一个极其明亮的、纯白色的巨大空间。光线柔和但无处不在,地面、墙壁、天花板浑然一体,没有任何接缝或装饰。
只有正对电梯门约十米远的地方,孤零零地立着一扇刷着白漆的木门。
门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印着清晰的黑字:
【游戏名称:抉择之径】
【规则如下:】
1. 参与者需在五分钟内,共同决定一人推开此门进入;
2. 进入者将面对一个挑战;
3. 若挑战成功,所有人可安全返回电梯,电梯将上升一层;
4. 若挑战失败,进入者死亡,其余人需在剩余时间内重新选择一人进入;
5. 若五分钟内无人进入,或未能在时限内完成挑战,则全员抹杀。
【倒计时开始:04:59】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共同决定?选一个人进去送死?”
“规则里根本没写挑战是什么!”
“出来!说清楚!这算什么?”
有人厉声质问,有人情绪崩溃,有人面无血色。与此同时,几道目光悄然转向电梯角落那个年幼的身影。
阮冬感受到那些视线,像针一样扎在身上。他下意识地往后退,把自己缩成一团,贴紧电梯角落。
“他…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又怎么样?说不定挑战对孩子更简单呢?”瘦高男语速飞快,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合理性”,“时间不等人!难道你们想一起死?”
倒计时无情地跳动:04:30。
“不行!” 手套男突然上前一步,挡在阮冬身前,他身材不算高大,但此刻像一堵墙,“规则说‘共同决定’,我不同意选他!要选,选我!” 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工人特有的耿直和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欲。他回头快速看了一眼阮冬,低声说:“躲好。”
“您...” 眼镜男有些动容。
“好!这位大哥自愿!我们同意!” 瘦高立刻接口,仿佛怕他反悔。
女人嘴唇动了动,没说话,默认了。其他人看着飞速流逝的时间,也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或者只是默认了这次“自己不是牺牲品”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