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巨响,如同天地倾覆的丧钟,震得人心魂欲裂。门外石铁牛那最后一声咆哮的余韵,似乎还在耳畔嗡嗡作响,带着血性与决绝,最终被彻底隔绝,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噗通!
沈破云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胸前的伤口受到撞击,剧痛几乎让他晕厥过去,黑色的毒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视线却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周围弥漫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变幻不定的黯淡光晕,空气死寂得可怕,仿佛闯入了一座宏伟的坟墓。
“石…石大哥…”他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嘶鸣,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痛得无法呼吸。那个憨直、忠诚、总是不计代价挡在他身后的壮汉…最后那声“走”,成了诀别。
“沈哥!你没事吧?!”包不同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劫后余生的颤抖,“吓死俺了…俺还以为俺也要交代在外面了…”
另一边传来苏芷若和阿兰朵带着泣音的惊呼:“冷姑娘!”“月心姐姐!”
沈破云猛地抬头,模糊的视线努力聚焦。只见不远处,冷月心瘫倒在地,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嘴角、鼻孔、眼角甚至耳孔都在不断渗出殷红的血丝!她方才为了掩护众人入门,强行动用秘法,又硬接敌人攻击,早已是油尽灯枯之态,此刻伤势彻底爆发,危在旦夕!
苏芷若正手忙脚乱地施针,喂药,但她的银针触碰到冷月心冰冷的皮肤,竟微微颤抖,效果甚微。阿兰朵的蛊术和药粉对这种本源枯竭、经脉尽损的内伤更是束手无策,急得直掉眼泪。
“冷…姑娘…”沈破云想要挪过去,却浑身无力,毒素伴随着情绪激动加速蔓延,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绝望弥漫之际——
咯咯…
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从这片死寂空间的深处传来。
众人浑身一僵,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那弥漫的黯淡光晕中,几个模糊扭曲的、仿佛由阴影和尘埃凝聚而成的人形轮廓,正悄无声息地飘荡而来。它们没有五官,没有实体,却散发着一种纯粹的、对一切生机的贪婪渴望!它们所过之处,连那微弱的光晕都仿佛被吞噬,变得更加黯淡。
是碑文上提到的,被“污秽”侵蚀能量产生的低等衍生物!它们被闯入者的生机吸引了!
“什…什么东西?!”包不同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往后缩。
苏芷若和阿兰朵也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护在冷月心身前。
那些阴影人形似乎感知到冷月心身上那即将消散的、属于强者的生命气息最为“美味”,竟齐齐转向,加速飘来!它们伸出扭曲的、如同触手般的肢体,探向昏迷的冷月心!
“滚开!”阿兰朵尖叫着撒出一把驱邪药粉,药粉穿过那些阴影,竟如同穿过空气,毫无作用!
苏芷若的银针也徒劳地穿透阴影,钉在后方的地面上。
物理攻击无效!
阴影触手已然触及冷月心的身体!她周身的寒气本能地抵抗,却如同冰雪遇沸汤般迅速消融!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灰败,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不!”沈破云目眦欲裂,挣扎着想冲过去,却再次栽倒在地,毒素攻心,视线开始模糊涣散。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好不容易闯进来,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在面前?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
一直昏迷的冷月心,眉头极其痛苦地蹙紧,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感应到了极致的危险和同伴的绝望,她体内那玄月宫至高心法——冰心诀,竟在她意识涣散的情况下,被求生本能和守护执念强行推动,开始了最后的、也是最为凶险的运转!
嗡…
一声微不可察、却直抵灵魂深处的轻鸣响起。
冷月心眉心处,一点纯净无比、皎洁如月的微光亮起!那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镇压一切邪祟、抚平一切躁动的宁静力量!
月华镇魂!
并非主动施展,而是生命本源在濒临消散时,被极致执念引动的最后升华!
皎洁的月华以她眉心为中心,如同水波般缓缓荡漾开来。
那月华触及扭曲的阴影,阴影顿时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无声的尖啸,剧烈扭曲波动,仿佛被灼烧般迅速变得稀薄、消散!
月华掠过沈破云的身体,他只觉得一股清凉宁静的气息涌入体内,那肆虐的毒素和狂暴的气血竟然被稍稍压制,涣散的意识为之一清!
包不同、苏芷若、阿兰朵被月华笼罩,心中的恐惧和焦躁也奇迹般地被抚平了许多,头脑变得异常清明。
整个死寂空间那令人不安的氛围,似乎都被这柔和的月华驱散了不少。
然而,施展此术的代价是巨大的。冷月心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七窍流血更加汹涌,那眉心的一点月华也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她这是在用最后残存的生命本源,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月心姐姐…不要…”阿兰朵泣不成声。
苏芷若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决绝。她迅速打开药箱,取出那枚光华内敛的生生不息髓!
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救人!
她将生生不息髓小心翼翼置于冷月心胸口,双手结印,引导着那磅礴的生机能量,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渡入冷月心近乎枯竭的经脉之中。
同时,她对着沈破云急声道:“师兄!毒素!月华镇魂暂时压制了你的毒素,趁现在逼毒!”
沈破云瞬间醒悟,强忍剧痛,盘膝坐起,借助体内那一丝清凉的月华之力和顽强的意志,全力运转残存龙元,逼迫胸前的剧毒!
过程痛苦无比,黑色的毒血不断从伤口逼出,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包不同和阿兰朵则紧张地守在周围,警惕地看着那些在月华边缘徘徊却不敢靠近的阴影,以及更远处黑暗中可能存在的危险。
时间一点点流逝。
冷月心眉心的月华越来越黯淡,最终彻底消失。她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所有意识,但呼吸却反而变得均匀了一些,苏芷若引导的生生髓生机正在艰难地修复着她破损的根基。
沈破云猛地喷出一大口漆黑如墨的毒血,整个人虚脱般地向后倒去,被包不同赶紧扶住。他胸前伤口的黑色渐渐褪去,虽然依旧狰狞,但毒素总算被暂时控制住了。
两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代价是冷月心耗尽本源陷入深度昏迷,以及…消耗了部分生生不息髓的能量。
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悲伤笼罩着众人。
苏芷若仔细检查了冷月心和沈破云的情况,稍稍松了口气,但秀眉依旧紧锁:“冷姑娘本源损耗太巨,虽有生生髓吊命,但何时能醒…难说。师兄你的毒素也未尽除,还需慢慢调理。”
她看着手中那枚光芒似乎黯淡了一分的生生髓,眼中满是忧虑。这救命的能量,用一点就少一点。
沈破云挣扎着坐起,看着昏迷的冷月心,又想起门外的石铁牛,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嵌入掌心,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
恨!恨自己不够强!恨敌人太狡诈!恨这该死的世道!
但此刻,不是沉溺于悲伤和愤怒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向这片死寂而诡异的巨大空间。
这里就是潜龙渊的真正内部?方舟的残骸?封印的核心?
远处,那些扭曲的阴影仍在月华消散的边缘徘徊,贪婪却又畏惧。
更远处,黑暗中似乎有更加庞大的、令人心悸的轮廓若隐若现。
危险,远未结束。
他们只是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而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如何去寻找那所谓的“核心控制室”?如何面对可能存在的、更可怕的危险?甚至…如何离开这里?
一个个沉重的问号,压得人喘不过气。
月华镇魂,照亮了一瞬的生路,却也映出了前路更加深沉的黑暗与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