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喘息声在空旷死寂的平台上来回碰撞,如同破旧的风箱。方才血螭巢穴的亡命奔逃几乎榨干了所有人最后一丝气力,伤口火辣辣地疼,吸入的空气都带着一股铁锈和能量灼烧后的焦糊味。
沈破云的手微微颤抖,指尖离那龙首凹槽仅剩一寸。星枢碎片冰凉的触感传来,与青铜巨门那浩瀚苍凉的气息隐隐共鸣,仿佛沉睡的巨兽即将苏醒。
希望,近在咫尺。
然而,就在这心神最为凝聚又最为松懈的刹那——
“呵呵呵…真是精彩绝伦啊…”
一个沙哑、熟悉、却浸透了疲惫与某种令人不适的戏谑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从平台一侧最深沉的阴影中缓缓滑出。
所有人浑身一僵,猛地转头!
只见那片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缓缓走出三个人影。为首者,正是那天机阁的诸葛辰!
他此刻的模样可谓凄惨至极。那身月白文士袍早已破碎不堪,沾满血污和焦痕,露出下面闪烁着微弱灵光却多处碎裂的银色内甲。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残留着未擦干的血迹,呼吸间带着明显的杂音,显然内腑受了极重的创伤。他拄着一根扭曲变形的金属手杖(似是那破损手套与某种机关残骸拼接而成),才勉强站稳身形。
但他那双眼睛,却依旧亮得骇人,如同饿狼般死死盯着沈破云手中的星枢碎片,以及被苏芷若小心翼翼收起的、那枚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生生不息髓。那目光中的贪婪和炽热,几乎要化为实质。
在他身后,是仅存的两名灰斗篷手下,同样狼狈,气息萎靡,却依旧如同冰冷的傀儡,一左一右拱卫着他,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们竟然没死!不仅没死,还一直如同幽灵般潜伏在侧,等待着这最后的时刻!
“天机阁…诸葛辰!”沈破云缓缓收回伸向凹槽的手,将星枢碎片紧紧攥回掌心,声音因极度警惕而变得冰冷沙哑。体内枯竭的龙元艰难地再次流转起来,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冷月心悄无声息地移至他身侧,指尖寒气萦绕,虽脸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初。苏芷若下意识地将生生不息髓藏到身后,阿兰朵和包不同则紧张地靠拢在一起,石铁牛独臂握紧狼牙棒,横身挡在最前。
“啧啧啧…”诸葛辰仿佛没看到众人的敌意,目光在冷月心和沈破云之间扫了个来回,最终落在沈破云身上,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令人火大的惋惜,“沈少侠,何必如此紧张?若非老夫先前替你们吸引了阵法大半反噬之力,你们焉能如此‘顺利’地取到这生生髓?又焉能走到这渊门之前?”
他顿了顿,咳嗽了几声,喘匀了气,继续道:“老夫此行,虽各有目的,但说到底,并非一定要你死我活。将此物予我,”他指了指生生不息髓,“此髓蕴含的生机足以弥补老夫本源之伤,甚至更上一层楼。至于这渊门…”
他的目光又投向那青铜巨门,眼中闪过深深的忌惮与渴望:“此门之后,非福地,乃绝境。若无我天机阁秘法引导,妄启此门,引动的非是机缘,而是灭顶之灾!轻则被门后逸散的‘寂灭之气’侵蚀化为枯骨,重则…彻底破坏此地脆弱平衡,导致封印崩解,那被囚禁的‘大恐怖’现世,你我,乃至天下苍生,皆为其食粮!”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癫狂的恐惧,不似完全作伪。
“将此钥予我,”他又指向星枢碎片,“由老夫以秘法谨慎开启,或可窥得一线生机,甚至…找到彻底解决那‘污秽’源头的方法!此乃双赢之举,何必拼个玉石俱焚?”
包不同听得一愣一愣,小声嘀咕:“好像…有点道理?”
“放你娘的狗屁!”石铁牛怒吼一声,声如闷雷,“真要有好心,刚才躲起来当缩头乌龟?现在跳出来摘桃子?俺看你是想吃独食!”
阿兰朵也啐了一口:“就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们天机阁偷偷摸摸抢引路石的时候,咋不想着天下苍生?”
诸葛辰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又压了下去,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各为其主,各有算计。如今局面已然不同,渊门之前,唯有合作方有生路。沈少侠,你是聪明人,当知利弊。难道你要为了一己贪念,置你师父、置你这些红颜知己、置天下于不顾吗?”
他这话极为诛心,直接将大帽子扣了下来,试图动摇沈破云的心神。
沈破云心中冷笑,天机阁巧舌如簧,反复无常,他早已领教。合作?无非是缓兵之计,一旦宝物到手,恐怕立刻就会翻脸无情。更何况,那生生不息髓是救治师父和同门的唯一希望,岂能拱手让人?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诸葛先生所言,似乎有理。但空口无凭,你如何证明你所言非虚?又如何保证得到所需之后,不会过河拆桥?”
他在拖延时间,飞速地思考对策。对方三人虽也重伤,但诸葛辰深浅难测,那两个手下亦非庸手。己方几乎人人带伤,战力大损,硬拼胜算极小。
诸葛辰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笑容,仿佛早已料到沈破云会如此反应。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刻着复杂星纹的令牌,令牌中心镶嵌着一块微小的、正在缓缓旋转的晶石。
“此乃‘天机子令’,乃阁主亲赐,内含阁主一丝神念及关于此地封印的部分真相记载,足以证明老夫所言非虚。”他将令牌微微举起,那晶石散发出柔和却神秘的光芒,“至于保证…呵呵,沈少侠,此刻除了相信老夫,你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莫非以为,凭你们现在这状态,能从我三人手中逃脱不成?”
话音未落,他身后两名灰斗篷人同时上前一步,虽然气息不稳,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却瞬间锁定了沈破云五人,压力陡增!
气氛瞬间再次绷紧!
黄雀在后,利爪已然露出!
是虚与委蛇,暂避锋芒?还是拼死一搏,杀出血路?
沈破云的目光扫过身旁同伴疲惫却坚定的脸庞,扫过那扇沉寂的渊门,最后落回诸葛辰那看似诚恳却暗藏无尽算计的脸上。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握剑的手稳如磐石。
答案,早已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