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天早餐时，诺娅总算是正式见到了佩妮。
佩妮的头发是暗淡的金棕色，发质细软，被一丝不苟地梳成整齐的马尾或发髻，没有一丝碎发敢僭越。她的脸型窄长，颧骨略高，嘴唇薄而紧绷，总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她好像格外的偏爱高领衬衫、过膝裙和规整的格子外套，每一粒纽扣都被她扣得严丝合缝，仿佛在无声地宣告自己与“怪诞”的魔法世界划清界限。
佩妮也忍不住用余光打量诺娅，昨天的匆匆一瞥她只注意到了诺娅手腕上奇异的手链。
而今天换上了所谓麻瓜衣服的诺娅——她注意到了那是她妹妹莉莉曾经的旧衣，好像也和普通的少女没什么差别。
她的手腕上也换了一条手链，更普通，看不出属于魔法的痕迹，但上面珠宝的火彩可以窥见其昂贵的价格。
或许所谓的纯血巫师格外有钱吧。
她垂下眼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的吃着桌上的煎蛋。
莉莉低声询问诺娅想吃什么，一边又叉了一片培根叠在她的面包片上。
晨光透过伊万斯家的蕾丝窗帘，在铺着蓝白格桌布的餐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莉莉把果酱涂满吐司，突然凑近诺娅耳边说了什么，两人同时笑起来——诺娅的叉子碰倒了牛奶杯，乳白的液体在桌布上洇开一片。
一时间只有她们俩絮语声。
刀叉与碗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刀尖在瓷盘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佩妮有些烦躁的呵斥：“吃饭时你们能安静点吗？吵的人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的声音有一种刻意营造的刻薄，像是猫爪划过玻璃一样尖锐。
餐桌上的氛围僵持了几秒，最后是简有些无奈的斥责：“佩妮，我们家从来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定。你要对客人礼貌一些，跟妹妹和诺娅小姐道歉。”
佩妮抿着唇一言不发，手指紧紧攥住桌布，指节泛白，浅褐色的眼睛因愤怒而显得更加锐利，像两枚生锈的钉子，死死钉在莉莉和诺娅身上。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楼梯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接着是房门被甩上的闷响。
看着佩妮位置上只吃了一口的煎蛋和她离去的背影，诺娅轻轻叹了一口气。
莉莉的笑容僵在脸上，低头用指甲抠着桌布上的果酱渍，她卷翘的睫毛在晨光下微微发颤。
她伸手去够莉莉桌下的另一只手，安抚的捏了捏。
“佩妮就是这样的，别难过。”
诺娅摇了摇头，没做评价。
在安静中带着尴尬的氛围里结束这一顿早餐。
“唉。”
莉莉带着诺娅出了门，躺倒在山毛榉树下的大片草坪上，将手盖在眼睛上遮住照下来的阳光，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山毛榉的树皮上还刻着她和佩妮小时候的名字缩写，如今已被新生的树皮覆盖大半，只剩模糊的轮廓。
“以前我们总在这儿野餐，佩妮会编雏菊环戴在我头上……现在她连看都不愿看我。” 莉莉的声音有些郁闷。
诺娅也跟着躺在了莉莉身边，她突然回想起了一些事。
这不是诺娅第一次见到佩妮。
她第一次与佩妮见面是在一年级的暑假快结束时。
那时候哈利一整个暑假没有消息，平时寄过去的信件，甚至连寄给他的生日贺卡和礼物都像石沉大海毫无回信。
诺娅有些担心，和同样担忧哈利的罗恩一拍即合。
弗雷德和乔治担忧小妹妹单独出门会出什么事，显然罗恩在他们眼里只能是个挂件毫无用处，尽管他们两个的加入事实上可能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最后是乔治拍板决定开走亚瑟姑父那辆改装过的飞车，由弗雷德驾驶去往女贞路进行解救哈利的计划。
那个时候诺娅完全沉浸在骑士营救哈利公主的幻想剧情里，哈利刻薄的姨夫姨妈在她眼里是所有故事里标准的反派和挡路石。
他们历经了并不存在的千辛万苦营救出了被困在德思礼宅的哈利公主。
那时拽住哈利的弗农健硕臃肿的身材后隐隐显露的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却在此时的诺娅脑海里越来越清晰——那是佩妮·德思礼，也是未来的佩妮·伊万斯。
那个把哈利关在碗柜、对魔法深恶痛绝的女人。她记忆中的佩妮眼神锋利，嘴角永远下垂，和刚才餐桌上那个苍白愤怒的少女已经有了七分相似。
诺娅不理解，是什么让佩妮变成了那个样子。
“如果曾经那么亲密，为什么……”她轻声问，莉莉只是摇头，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树影间传来沙沙声，斯内普从灌木丛后走出，黑袍上沾着草屑，连他的发丝上也沾着几片树叶。
显然他待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莉莉抬头：“西弗？”
他瞥了诺娅一眼：“打扰了。”
他沉默片刻，低头看到自己不合脚的皮靴和磨损严重的马甲。
转身欲走时诺娅追上几步：“你知道原因，对不对？”
斯内普的眼神显然像是知道些什么。
他任由诺娅拽着他的衬衫后摆。
不得不承认诺娅有时的确很敏锐，尽管不想承认他和一个麻瓜有共同之处，但佩妮·伊万斯，的确和他在某些方面很相似。
他们一样是阴暗角落里偷窥别人幸福的老鼠。
同类总是相斥的，正如佩妮第一眼看到她就对这个蜘蛛尾巷的男孩有一种厌恶，斯内普也同样讨厌佩妮。
斯内普停顿，侧脸在树荫下显得格外苍白。“……不过是嫉妒罢了。”
“嫉妒什么？”诺娅追问，但斯内普已大步离开，宽大的黑色衬衫像蝙蝠翅膀般扫过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