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李阳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门口，那个总是不期然出现在他思绪里的少女正俏生生地站着，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袋口隐约露出他平日里最爱的零食包装盒。
少女白皙的脸颊上染着两抹明显的红晕，眼神有些飘忽，似乎不太敢直视他惊讶的目光，那句“不好意思”说得又轻又快，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
李阳愣住了，他确实有点不舒服，她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她竟然亲自来了？表面维持着一贯的疏离冷淡，心里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扩散，只剩一片懵懂的空白。
就在这微妙的、空气仿佛凝滞的当口，楼道里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赵川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随即响起：“阳子！哥给你带了……”话音未落，人已经出现在门口，正好撞见少女含羞带怯站在李阳面前，而李阳则是一副罕见的、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的呆愣模样。
赵川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迅速打了个来回，脸上瞬间写满了“哦豁，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的尴尬。但看到自家兄弟那副僵直得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连耳根都开始泛红的窘迫样子，赵川那点尴尬立刻被熊熊燃烧的“僚机之魂”压了下去。
“哟！”赵川一拍大腿，脸上瞬间堆起夸张的、心领神会的笑容，声音洪亮得能穿透门板，“阳子！行啊你小子！这谁啊？弟妹吧？好家伙，藏得够深的啊！真漂亮！”他一边说，一边朝李阳挤眉弄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兄弟，机会来了，哥帮你！
“弟妹”这个称呼像颗炸弹，炸得李阳脑子嗡嗡作响，脸上的燥热再也压不住，一路从脖子红到了额头。他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不是，赵川你别瞎说，她只是……”
“嘤！”
一声极其细微、带着浓浓羞意的轻哼，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只见少女飞快地、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小巧的下巴微微内收，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抖着，那模样，活脱脱一个被撞破心思、默认了关系的小女友。
李阳的解释瞬间卡在喉咙里，硬生生咽了回去，噎得他差点背过气去。这……这算怎么回事？
于是，在赵川促狭又得意的目光，和少女那“默认”姿态带来的巨大压力下，李阳几乎是稀里糊涂、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地把两人让进了屋。少女似乎完全进入了“女朋友”的角色，自然而然地紧挨着李阳坐到了那张不大的旧沙发上，近得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甜的香气。这无形的亲密距离像一道无形的绳索，勒得李阳坐立不安，呼吸都有些不畅。
厨房！必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李阳几乎是弹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那个……快到饭点了，我、我去弄点吃的！”他急需一个避风港，一个能让他暂时摆脱这诡异又尴尬局面的地方。
一听兄弟要“大展厨艺”，身为金牌僚机的赵川立刻心领神会，拍着胸脯大声捧场：“对对对！阳子的手艺那可是一绝！弟妹你今天可有口福了！不是我吹，他做的糖醋排骨、红烧肉，啧啧，那叫一个地道！”他唾沫横飞，把李阳那点家常厨艺吹得天花乱坠，仿佛米其林大厨附体。
少女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星星，立刻雀跃地站起身：“真的吗？那……那我帮你打下手！”她看向李阳，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审视。
“我也来帮忙！打打杂！”赵川岂能错过这种近距离撮合的机会？立刻积极响应。厨房瞬间从避难所变成了一个更加拥挤和微妙的战场。
两兄弟在灶台前忙碌，一个洗菜切菜，一个掌勺调味，配合还算默契。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水池边假装帮忙清洗蔬菜的少女，眼底深处那抹原本就存在的冷意，正随着赵川喋喋不休的插科打诨而迅速凝结、加深，尤其是在看向赵川时，那不满几乎要化为实质性的寒霜。
这个多话的家伙！像只聒噪的麻雀！每次她刚找准时机，借着递碗碟或擦灶台的掩护，手指悄然摸向藏在袖口内侧的某样细小冰冷的东西，身体不着痕迹地靠近李阳的后背时，赵川总会恰到好处地冒出来。
“阳子，盐放哪了？”
“诶弟妹，那个土豆丝得切细点才好吃！”
“火大了火大了！快调小点！”
他的声音总在她即将行动的瞬间响起，或者一个侧身就挡在了她和李阳之间。少女握着青菜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强忍着才没把那把湿漉漉的菜叶砸到那张碍事的脸上。眼看这烦人的“第三者”如同跗骨之蛆，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少女银牙暗咬，改变了策略。
机会出现在李阳转身去冰箱拿鸡蛋的短暂空档。赵川正背对着她，笨拙地对付一颗顽固的洋葱。少女眼中寒光一闪，动作快如鬼魅，一小撮无色无味的粉末被她精准地抖进了刚出锅、摆在灶台边缘等待装盘的那碟色泽诱人的蚝油生菜里。粉末迅速融化在油亮的酱汁中，消失无踪。
饭菜上桌，香气四溢。赵川还在卖力地烘托气氛，一个劲儿地招呼少女多吃点。少女看着那碟被自己动过手脚的生菜，心中冷笑。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如坠冰窟。
只见李阳习惯性地夹起一大筷子生菜，放进了自己碗里。赵川也紧随其后，一边说着“弟妹别客气啊”，一边也夹了一大筷子堆进自己碗中，还顺带给少女也夹了一小撮，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少女的心猛地一沉，差点捏断手中的筷子。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只能强装镇定，硬着头皮，在李阳和赵川热情的注视下，将那几片沾满酱汁、也沾满了她亲手投放药粉的生菜，一小口一小口地、味同嚼蜡地吃了下去。刚吃完，她端起手边的果汁杯，想压下喉咙里翻涌的不适感，只喝了一口。
药效发作得比她预想的还要迅猛猛烈。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袭来，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旋转，李阳和赵川关切（在她看来是审视）的脸变得模糊。少女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软绵绵地失去了所有力气，手中的杯子“哐当”一声掉在桌上，果汁泼洒开来，而她整个人也毫无征兆地向前一栽，额头重重磕在桌沿，随即彻底瘫软下去，伏在桌面上，一动不动了。
整个客厅瞬间安静得可怕。
赵川嘴里还塞着半块排骨，眼睛瞪得像铜铃，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伏在桌上不省人事的少女，又猛地转头看向同样呆若木鸡的李阳。他的眼神在短暂的震惊后，迅速转化为一种男人间心照不宣的、极度暧昧的惊叹和佩服，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卧槽兄弟！牛逼啊！这姑娘也太主动太生猛了吧？！一杯果汁……就一杯果汁啊！这就直接醉（倒）了？！’
赵川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像被火烧了屁股，脸上堆满了“我懂我懂，绝对不打扰”的猥琐笑容，对着李阳疯狂使眼色，同时脚步飞快地往门口挪。
“那啥……阳子！我突然我叔叔的婶婶的奶奶的孙子的女儿需要我接，差点忘了！我先撤了！你……好好照顾弟妹！千万好好照顾！”他刻意加重了“照顾”二字，临出门前，还回头对着李阳露出了一个极其标准的、是男人都懂的、充满鼓励和“艳羡”的眼神，然后“砰”的一声，飞快地带上了门，溜之大吉。
留下李阳一个人，僵立在狼藉的餐桌旁，看着醉（药）倒的少女，又看看紧闭的大门，再看看自己碗里剩下的、那几片翠绿的生菜叶子，脑子里一片混沌的风暴——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