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樾极力稳住身形。
好久没有坐过正常椅子，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发力。
他一手握着木板，另一只手捏紧椅子凳面，姿势僵硬，不想让自己掉下去。
直至一阵舒缓的鼾声传来。
呼噜——
时樾僵硬的扭过头。
轮椅上，林小鹿像是香甜的水蜜桃，舒服的晒着太阳。
红润的小脸，在阳光下，能看到透明的绒毛。
“嘿嘿……”
笑声清脆愉悦。
林小鹿咂巴着小嘴，像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时樾登时变了脸色，伸出胳膊，轻推着林小鹿。
“别睡了，快起来。”
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三长老凌厉沉怒的目光了。
时樾紧张的呼吸加快几分。
手上动作加重。
小姑娘身子晃了晃，蹙起小眉头，在时樾紧张的目光中，无意识的翻了个身。
咚——
林小鹿摔到地上。
“哎呦！”
她揉着摔疼的胳膊，茫然地坐在地上。
睁开眼，便看到一张阴云密布的脸。
“放肆！”
三长老的厉喝声恍若惊雷，戒尺重重挥起，带出一阵风声。
林小鹿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
她本能地缩起脖子。
整个人团成一团，两只嫩乎乎的手，护住小脑袋，膝盖挡住柔软的腹部。
迅速、精准的，护住了身体最薄弱的部位。
这个动作一出，三长老与一旁的时樾都是一愣。
三长老手中的戒尺下意识偏转几分，重重击打在扶手上。
“你们都滚去外面，好好睡个够！”
他阴沉着脸，把二人赶出学堂。
林小鹿心虚的眨眨眼，冲时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小哥哥，你困么？”
“小鹿带你出去睡吧。”
她讨好的笑笑。
因为急于表现，不等时樾撑着双臂自行调换位置，就一个用力，直接把人扛到背上。
轻松放到轮椅上。
反应过来后，时樾脸顿时红成一片。
“林小鹿！”
他似乎不常说话，声音中带着几分喑哑，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有些生气。
时樾按住轮椅，一字一顿道：“我不睡觉。”
“我要学符咒。”
这个机会，是他豁出一切，才勉强求来，他不能浪费。
他没有任性的资本。
时樾瞳孔缩紧，挥开林小鹿的手，手腕用力，挪动轮椅到了门外的窗户处。
那个位置，刚好能看到讲席那边，视野却不太好。
林小鹿蔫哒哒地跟了出去。
睫毛快速忽闪，视线在时樾脸上扫过，有些茫然。
小哥哥好像变了。
他们明明站得很近，又感觉离得远远的。
难道是生气了么？
她刚才悄悄睡觉，害得小哥哥一起挨罚，真是很坏了。
林小鹿陷入自己是个坏孩子的自责中。
决心有错就改，尽量弥补。
见时樾坐在轮椅上，要抻着脖子才能看到前面的内容，急忙踮脚走到他身后。
热心道：“小哥哥，这里看不清，我们去前面听课吧。”
她声音又软又糯，十分好听。
时樾却陡然一惊。
“不用……”
可惜，晚了。
林小鹿是个行动派。
时樾身体一个后倾，轮椅已经动了起来。
林小鹿埋着头，哼哧哼哧使着劲儿。
“咔哒……咔哒……”
木质轮椅在石子地上碾压出声响。
屋内众人下意识看过来。
就连三长老都投来目光。
时樾浑身僵硬，被众人的视线灼烧得难受，狼狈的垂下头。
轮椅已经被推到前门。
林小鹿松开手，“好啦，我们就在这里听课吧。”
她满意地往里面探了探头。
这个位置，能清楚看到画在前面的符咒。
太适合好好学习了。
说着，她视线流转，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
小身子在门口平坦的地方蹲下，跟着上面的图案划拉起来。
那认真的模样，若是不知晓，还真以为她多好学呢。
突然，一叠符纸卷起来，从窗户扔出来。
“给你。”
“哎？”
林小鹿诧异地抬起头。
齐耀一只胳膊懒散的搭在窗沿上，斜斜看过来，“好好学，我可不想三日后考核不通过，同你一起被赶出学堂。”
林小鹿挠挠头，有些疑惑，“学不好要一起被赶出去么？”
若是她自己，倒是没觉得怎么样。
反正学堂也不好玩，不如回去找师尊和师姐。
但若是连累林乐柠她们，她就要重视起来了。
“嗯。”齐耀鼻腔哼了一声。
林小鹿立即打起精神，捡起符纸，“谢谢，我会好好努力的。”
她一定不会拖后腿的。
齐耀有些不满意，“你该叫我十三师兄。”
面对旁人的善意，林小鹿一向很好说话。
甜丝丝道：“谢谢十三师兄。”
她挪动到时樾身旁，自然的把符纸分出一半，递给他。
“小哥哥，给你。”
齐耀眉心一拧，动了动唇，到底没多说什么。
他用脚踢了踢斜前方李胜的凳子。
“把朱砂和毛笔给他们送过去。”
李胜奇怪地看着他，嘟囔道：“老大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吐槽归吐槽，还是麻利地收拾东西，给两人送了过去。
还顺手搬了把椅子，给林小鹿她们放朱砂。
林小鹿手心握住毛笔，笨拙地按在符纸上，顿时晕染开一大片。
时樾眼睑微颤，手指捏紧符纸。
本要拒绝的话未来得及说，就心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符纸很贵的。
林小鹿这三两下，就花去了半个月的份例。
他强忍着多嘴的冲动。
就见林小鹿手腕用力，又是一杵子。
时樾再也忍不住，“住手……”
“啊？”林小鹿抬起头，鼻头沾染溅起的红色朱砂，有些疑惑，“怎么啦？”
她马上就学会画图啦。
怎么打断她学习呢？
林小鹿撅起嘴，就想继续。
时樾喉头动了动，推着轮椅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毛笔不是这么用的。”
他握着林小鹿的手，低声教她笔锋回转。
奈何，林小鹿从前连识字的基础都没有，一上来就画符咒，对她来说，属实算得上高难度了。
时樾一松手，林小鹿笔下的直线，立马弯成波浪。
小手跟个鸡爪子似的，不知如何着力。
她顿时苦下脸，“毛笔好难用哦~”
不如树枝。
时樾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导了。
他停下手，为难的看着林小鹿，拿出一张符纸，笔走游龙。
瞬间，朱砂泛起一阵金光。
符成。
他眼中闪过一丝亮色。
把符纸递给林小鹿，“你可以先用普通宣纸，练习一下这个纹路。”
林小鹿乖巧地点头。
伸手刚要接过来，就被人挡住视线。
“噗嗤……”
细碎的笑声传来。
林玥站在林小鹿身后，眼神扫向地上的鬼画符，掩唇轻笑。
“看来溯光仙尊也有走眼的时候，小鹿师妹，怕是不如外表这般机灵呢。”
“连毛笔都不会用，还想画符咒，实在是为难师妹了。”
她语气中满是担忧。
唇角的笑容，却看着十分刺眼。
身侧跟着的男弟子，闻声知雅意，急忙讨好的帮腔。
“溯光仙尊怕也是被她蒙蔽，才会弃了林玥师姐这般天才，选择一个五灵根的废物。”
“若是她这样的人都能学会画符，我们这些人，岂不是连白痴都不如了？”
“师妹你才是真的厉害，才上第一节符咒课，就能临摹出大半。”
“连长老都说，师妹是难得的符修天才，与外门弟子一同上课是屈才了，还想把你引荐给三长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