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心口的黑印又往上爬了半寸,在锁骨处蜷成狰狞的蛇头。
秦千风的拇指抵在她腕间,能清晰摸到脉搏跳得像漏了拍的鼓点——那是命种在诅咒侵蚀下发出的哀鸣。
\"星盘探不到任何生机。\"洛青岚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星盘边缘的铜纹泛着冷光,\"这诅咒像是直接锚定了她的命轨,连天机阁的术法都......\"她突然顿住,抬眼时眼尾泛红,\"有没有可能,医宗的古法能解?\"
\"药灵谷。\"林婉儿突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我师父曾说过,那里藏着命源草,能护命种周全......\"她的睫毛剧烈颤动,黑印盘踞的皮肤下浮现出青紫色的血管,\"但......但谷口有古阵,只有......只有命脉之人能开。\"
秦千风的手指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从前是安慰她被药汁溅到的手,是替她擦掉熬药时沾在鬓角的药渣。
此刻掌下的温度却冷得刺心,像握着块正在融化的冰。\"我背你去。\"他说得很轻,却像铁钉钉进石墙,\"现在就走。\"
白砚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
执法使的手掌带着常年握剑的茧,力道沉得像块镇石:\"血无痕的猎杀者不可能善罢甘休。
我去追他们的踪迹,若有异动......\"他松开手,腰间的银铃突然轻响,\"你们且去药灵谷,我会在三日后传讯。\"
洛青岚盯着白砚的背影消失在山雾里,转身时星盘在掌心转了半圈:\"药灵谷的古阵我听说过,是医宗用历代宗主的命血封的。\"她看向林婉儿泛青的唇,声音软了些,\"若你撑不住......\"
\"我撑得住。\"林婉儿抓住秦千风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阿风,你记得吗?
小时候我偷溜去后山采紫叶草,摔进泥坑,是你背着我走了十里路......\"她突然笑了,黑印爬过耳垂,\"那时候你说,以后不管我去哪,你都在我身后。\"
秦千风觉得喉头发紧。
他想起十岁那年的雨,林婉儿缩在他背上,发间的木簪沾着泥点,却还在给他念《百草经》的口诀。
现在那木簪的星色已经完全熄灭,像被揉碎的星光。\"我在。\"他弯腰将林婉儿打横抱起,衣摆扫过地面的血渍,\"一直都在。\"
药灵谷的入口藏在九曲溪的瀑布后。
林婉儿的指尖刚触到青藤缠绕的石门,整个人便剧烈颤抖起来。
秦千风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颈侧——是她咬破了嘴唇,鲜血混着冷汗,顺着下巴滴在他胸口。
\"命脉......认主。\"林婉儿的指甲在石门上划出深痕,青藤突然绽开血色花朵,每一片花瓣都映出她从小到大的影子:在医宗药圃里踮脚摘红珊瑚的小丫头,在高尔村给老人敷药时被药罐烫到却咬着唇笑的医女,昨夜在他怀里看星子坠落时眼睛发亮的姑娘。
石门\"轰\"地裂开。
秦千风刚要迈步,洛青岚突然拉住他的手腕。
女修的指尖凉得惊人:\"我在外面守着。
谷里的毒瘴和幻境......\"她松开手,星盘在身后浮起,\"若有半刻不对,立刻唤我。\"
谷内的雾气比想象中更浓。
秦千风刚走三步,便闻到空气中浮动着甜腥的气息——是毒瘴。
他解下外袍裹住林婉儿,自己则屏住呼吸,指尖掐住她人中:\"婉儿,幻境要来了,看着我的眼睛。\"
林婉儿的睫毛上还沾着血珠。
她望着他的瞳孔,轻声道:\"阿风的眼睛......像高尔村的井水,清得能看见底。\"话音未落,雾气里便涌出无数幻象:有血无痕的骨刃破空而来,有医宗弟子指着她骂\"叛徒\",有十岁的自己哭着被韩九娘赶出山门......
\"假的。\"林婉儿的手指抚过秦千风的眉骨,\"阿风的眉骨这里有颗小痣,幻境里没有。\"她的声音越来越轻,黑印已经爬上了下颌,\"往左三步......有块凸石......绕过......\"
秦千风按照她的指引挪步,靴底突然陷进软泥。
他低头一看,泥里竟埋着半具骸骨,指骨还紧紧攥着半株枯萎的命源草。
林婉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突然低笑:\"师父说过,药灵谷的每寸土都埋着医宗人的命......他们用命护着谷里的药,也用命......\"她的话音戛然而止,黑印在她脖颈处猛地窜动,像条活过来的蛇。
\"婉儿!\"秦千风慌忙去按她的人中,却见雾气突然被撕开道裂缝。
一个身着墨绿锦袍的女子从中走出,发间插着根白玉簪,眉眼与林婉儿有三分相似——是韩九娘。
\"你不该来。\"韩九娘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玉,\"三年前你擅自离开医宗时,就该想到今日。\"
林婉儿从秦千风怀里挣出,跪在泥里。
她的膝盖很快浸透了血,却像感觉不到痛:\"师父,我命种要碎了。
求您......求您用命源草救我。\"
韩九娘的手指在袖中动了动,最终垂落:\"那诅咒不是普通的毒,是从'命运核心'里抽出来的线。\"她看向林婉儿颈间的黑印,目光终于有了裂痕,\"我医宗虽通命数,却触不到命运核心......除非......\"
\"除非什么?\"秦千风插话。
他能感觉到林婉儿的体温正在流失,像团就要熄灭的火。
韩九娘取出本残卷,封皮上的\"命疗经\"三个字已经模糊。\"用命引者的命线,引命疗师的命血,以命换命。\"她盯着秦千风的眼睛,\"你可知道,命疗术的代价?
是要将你的命种与她的命种缝在一起,往后她痛你便痛,她死你便死。\"
\"我愿意。\"秦千风说得极快,快得像是怕自己会犹豫。
他想起昨夜林婉儿替他包扎剑伤时说的话:\"阿风,我想看着你成为最厉害的修者,想看你站在山巅,看尽所有我没看过的风景。\"可现在他只想要她活着,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
韩九娘的瞳孔突然收缩。
当秦千风的指尖触到残卷时,他体内突然泛起热流——那是他从未感知过的血脉,像条沉睡的龙突然苏醒。
残卷上的古字开始发光,映得他手背浮现出金色纹路,与医宗典籍里记载的\"命疗王族\"图腾分毫不差。
\"你......\"韩九娘后退半步,\"你是命疗王族的遗脉?\"
秦千风的心跳得厉害。
他想起穿越时那道神秘的光,想起从小到大总比旁人恢复得快的伤口,想起每次给林婉儿疗伤时,自己体内总会泛起的暖意。
原来那些他以为的\"巧合\",早就在为今日铺垫。\"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将林婉儿抱上石案,\"开始吧。\"
命疗术进行到第七重时,林婉儿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秦千风感觉自己的命种像被人用刀割,额角的汗滴在她脸上,却见那黑印突然暴涨,化作团黑雾,直朝韩九娘的后心撞去!
\"小心!\"秦千风想扑过去,却被命疗术的红线缠住动弹不得。
黑雾穿透韩九娘的身体瞬间,她的眼尾突然浮现出与黑印相同的纹路,原本沉稳的气息变得暴躁而混乱,指尖更是泛起诡异的青黑色。
林婉儿的手指死死抠住石案边缘,声音里带着哭腔:\"那黑影......是血无痕的意识......他......\"
话未说完,韩九娘突然转身,眼底的清明彻底消散,只剩下浓重的阴霾。
她的手按在腰间的玉瓶上,瓶口溢出的药香里,竟混着令人作呕的腐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