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清晨的阳光带着点慵懒的暖意，透过小区的梧桐叶隙洒在地上，洇出一片片晃动的光斑。林阳骑着自行车拐进小薇家所在的单元楼时，正看见她妈妈在楼下晾被子，竹竿碰撞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阿姨早！”他刹住车，脚撑在地上喊了一声。
“小林来啦？”小薇妈妈直起腰，笑着往楼道里喊，“小薇！林阳来啦！”
二楼的窗户“吱呀”一声推开，小薇探出头来，扎着蓬松的丸子头，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林哥等我五分钟！”
林阳仰头笑：“不急，我在这儿等你。”
他把自行车靠在墙边，帮着小薇妈妈把晾衣绳拽得更紧些。小区里挂起了红灯笼，风一吹轻轻摇晃，远处传来孩子们拿着小国旗奔跑的笑声，空气里都飘着节日的甜意。
“这国庆假期，本想让你阿姨给你们做顿好的，”小薇妈妈拍了拍手上的灰，“可这俩孩子非要去人才市场，说找工作要紧。”
“年轻人有干劲是好的。”林阳笑着应道，目光不自觉地往二楼窗户瞟。
正说着，小薇背着帆布包跑了下来，浅蓝色的运动服上沾着根头发，林阳伸手帮她摘下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脸颊，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了缩。
“走吧！”小薇红着脸转身就往小区门口走，帆布包上的小熊挂件一晃一晃的。
林阳推着自行车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轻快的脚步，突然开口：“要不……咱们今天先别去人才市场了？”
小薇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他，眼睛瞪得圆圆的：“啊？为什么呀？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你看啊，”林阳走到她面前，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刘海，“这可是咱们认识以来的第一个长假，就这么耗在招聘会上，多可惜。不如今天先放松一天，我带你去大港湖边钓鱼，听说那边国庆新开了游船项目。”
他说这话时，心里其实打着小算盘。这几天看着小薇为找工作的事愁眉不展，他既心疼又着急。小薇的高中毕业证他见过，在如今的招聘市场上确实不占优势，之前投的几份简历都石沉大海，他怕她今天再碰壁，心里更难受。
小薇却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掌心暖暖的：“林哥，说好的事不能改呀。我查过了，国庆这几天人才市场有专场招聘会，好多单位都集中这时候招人，过了这阵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她踮起脚尖，凑近了些，声音软乎乎的：“再说了，顶多就耽误今天一上午，下午咱们就去玩好不好？我听说大港公园的菊花开了，特别好看。”
林阳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映着红灯笼的影子，还有他的样子。他知道小薇的性子，看似柔和，实则有股韧劲，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那……下午去看菊花？”他妥协了，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嗯！”小薇用力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林哥，等招聘会结束，咱们抽一天回市区吧？我以前住的宿舍还有好多东西没拿回来，什么被子啦、书啦，堆了半箱子。”
“行啊。”林阳一口答应，“正好我也很久没去市区了，你宿舍有大件行李吗？我找同事借个小推车。”
“不用不用，”小薇摆摆手，“就是些零碎东西，就是……我那个档案袋还在人事部，得去办离职手续的时候顺便拿回来，听说要本人签字才行。”
“那更得去了。”林阳笑着说，“有我在，什么档案袋都给你搞定。”
小薇看着他自信的样子，突然踮起脚尖，把嘴巴轻轻印在他的脸颊上，像落下一片羽毛：“林哥，你真好。”
林阳的脸颊瞬间烫了起来，刚想伸手抱她，却见小薇已经蹦蹦跳跳地往前跑了，边跑边喊：“快走呀！去晚了好位置都被人占了！”
他笑着摇摇头，推着自行车快步跟上去。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们身上，把两个影子拉得长长的，紧紧依偎在一起。
国庆的人才市场比平时热闹了好几倍，门口的气球拱门印着“金秋招聘季”的字样，锣鼓队敲得震天响。林阳牵着小薇的手挤进门时，差点被迎面而来的宣传页砸中。
“慢点走。”他把小薇护在怀里，在人缝里艰难地往前挪。周围全是攒动的人头，招聘单位的喇叭声、求职者的交谈声、孩子的哭闹声混在一起，像一锅沸腾的粥。
“你看那边！”小薇突然拽了拽他的胳膊，指着不远处一个挂着“连锁超市”牌子的展位，“我昨天在网上看到这家在招店长助理！”
林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展位前已经排起了长队。他握紧小薇的手：“走，去排队。”
两人排了快半小时才轮到，招聘台前的大姐头也不抬地问：“学历？”
“高中。”小薇紧张地递上简历。
大姐扫了一眼简历，眉头皱了起来：“我们这个岗位要求大专以上学历，还得有两年以上管理经验。”
“可是你们网上没写……”小薇的声音低了下去。
“网上是大致要求，具体得看现场。”大姐把简历推回来，“下一个。”
小薇捏着被退回的简历，指尖泛白，转身时眼圈有点红。林阳连忙揽住她的肩膀，轻声说：“没事，咱们再看看别的。”
他们又逛了好几家展位，有招收银员的，要求“35岁以下，会操作poS机”，小薇刚想递简历，却听见招聘的人说“最好是本地户口，家里有固定住处的”；有招导购员的，底薪才两千，还得早晚倒班，小薇皱着眉说“这还没我以前在市区挣得多”；还有招仓库管理员的，要求“能搬五十斤以上货物，男性优先”，林阳看了看小薇细瘦的胳膊，直接拉着她走开了。
转了一上午，小薇手里的简历还剩下一大半。中午在人才市场门口的小吃摊买了煎饼，她也没怎么吃，只是小口小口地啃着。
“别灰心啊。”林阳把自己煎饼里的鸡蛋夹给她，“其实你以前在市区超市一个月挣四千，已经很厉害了，好多本科生刚毕业也就这工资。”
“可这里是大港啊。”小薇叹了口气，“张大妈说她邻居家女儿，大专毕业在超市当收银员，一个月才三千二。”她突然笑了笑，“其实也没关系啦，实在不行我就去餐馆当服务员，听说包吃住呢。”
“那可不行。”林阳立刻反对，“餐馆多累啊，油污也重，你皮肤这么嫩，哪受得了。”
小薇被他逗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我没那么娇气。走吧，不是说下午去看菊花吗？”
大港公园的菊展果然热闹，红的、黄的、白的菊花摆成各种造型，有龙形的，有孔雀形的，还有拼成“欢度国庆”字样的。小薇拉着林阳在花丛中穿梭，举着手机拍个不停，刚才找工作的失落仿佛被风吹散了。
“你看这朵！”她指着一朵墨紫色的菊花喊，“像不像你车间里的压力表？”
林阳凑过去看了看，忍不住笑：“你这联想能力，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他们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远处的游船载着游客缓缓驶过，留下一道道波纹。阳光落在水面上，像撒了一层碎金子。
“林哥，”小薇突然开口，“咱们明天就回市区吧？把我宿舍的东西拿回来，顺便……顺便逛逛街。”
“好啊。”林阳点头，“你想去哪逛？”
“南京路、滨江道呗。”小薇眼睛亮晶晶的，“我以前在市区上班，总听说那地方热闹，可每次休息不是回家看爸妈，就是攒钱给弟弟买辅导资料，从来没好好逛过。”她侧过头看他，“你以前不是在长春上师范大学吗？是不是很久没逛过这种商业街了？”
“确实挺久了。”林阳笑了笑，想起大学时和室友去重庆路逛街的日子，一晃都好几年了，“那明天早点起，坐最早的公交去市区，争取天黑前回来。”
“嗯！”小薇用力点头，突然把手里的煎饼往他嘴里塞，“快吃，再不吃凉了！”
林阳咬了一大口，煎饼的香味混着她指尖的温度，心里暖烘烘的。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坐上了去市区的公交车。国庆的公交特别挤，林阳把小薇护在靠窗的位置，自己则背着两个帆布包，一手抓着扶手，一手还得挡住不断涌来的人群。
“累不累？”小薇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问，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不累。”林阳笑着摇头，“你坐稳了，别摔着。”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市区。小薇以前住的宿舍在超市后面的老居民楼里，没有电梯，他们爬到六楼时，都累得直喘气。
“就是这儿了。”小薇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衣柜，床上堆着没叠的被子，衣柜门敞着，露出里面挂着的几件衣服。
“我来收拾吧。”林阳放下背包，挽起袖子就开始叠被子。
“我自己来就行。”小薇连忙抢过被子，“你帮我把书架上的书装起来吧，都是我以前考收银员证时买的资料。”
林阳走到书架前，拿起一本《超市服务礼仪》翻了翻，里面夹着好多小纸条，都是小薇用红笔写的笔记，字迹娟秀工整。他又拿起一本《会计基础》，封面上还贴着便利贴，写着“第三章没看懂，下周问组长”。
“你还学会计呢？”他惊讶地问。
“嗯，”小薇一边往包里塞衣服一边说，“以前想着多学点东西总没错，说不定以后能当超市的会计呢，结果太难了，没学会。”
林阳把书一本本放进纸箱，心里酸酸的。他知道小薇有多努力，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还想着自学提升自己，比那些整天浑浑噩噩的年轻人强多了。
他们收拾了满满两大包东西，林阳拎着最重的那个，小薇则抱着装书的纸箱。锁门的时候，小薇回头看了看这个住了两年的小房间，轻轻叹了口气。
“走吧，”林阳碰了碰她的胳膊，“以后咱们在大港有新家。”
小薇点点头，跟着他下了楼。
从居民楼出来，就是繁华的南京路。街上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打折促销的广告牌，商场门口的大喇叭喊着“国庆大酬宾，满300减100”，还有穿着卡通服的人偶在发传单。
“哇，好多人啊！”小薇眼睛都看直了，拉着林阳的手往前走。
他们先去了一家大型商场，小薇在女装区看了半天，拿起一件粉色的连衣裙在身上比划，又嫌贵放了回去。林阳趁她不注意，悄悄记下了尺码，心里想着发工资的时候给她买下来。
“你看这个！”小薇指着橱窗里的玩偶熊喊，“跟你给我买的那个好像！”
林阳凑过去看了看，笑着说：“没咱们家那个可爱。”
“才不是呢。”小薇嘴上反驳，嘴角却笑得弯弯的。
他们在商场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买，却觉得很开心。中午在商场顶楼的美食城吃了麻辣烫，小薇特意多放了麻酱，说“还是市区的麻辣烫好吃”。
下午他们又去了滨江道，沿着步行街慢慢逛。路边有卖糖画的，小薇站在那里看了半天，林阳给她买了个小兔子形状的，她舍不得吃，举在手里当道具拍照。
“林哥，你看那栋楼！”小薇指着远处一栋欧式风格的建筑喊，“是不是特别像电视剧里的城堡？”
“那是劝业场，有几十年历史了。”林阳给她介绍，“我上大学时来天津玩，专门来这儿拍过照。”
“真的？”小薇眼睛一亮，“那我们也去拍一张吧！”
他们在劝业场门口排队，让路人帮忙拍了张合照。照片里，小薇举着糖画兔子，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林阳站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嘴角也扬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夕阳西下时，他们才拎着大包小包往公交站走。小薇的脚步有点沉，林阳把她手里的包都接过来，自己拎着四个大包，像个移动的货架。
“我帮你拿点吧。”小薇心疼地说。
“不用，”林阳喘着气笑，“我这体格，别说四个包，再来四个也没问题。”
公交车上还是很挤，林阳依旧把小薇护在怀里。小薇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突然觉得特别踏实。其实找不找到工作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只要能跟林阳在一起，就算住小房子，吃粗茶淡饭，她也觉得很幸福。
“林哥，”她轻声说，“等我找到工作，第一个月工资给你买件新衬衫吧，你那件白衬衫都洗得发白了。”
林阳低头看了看她，心里暖暖的：“好啊，那我等着。”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向大港，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像一串长长的珍珠。小薇靠在林阳怀里，渐渐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林阳低头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他知道，找工作的路可能还很长，未来或许还有很多困难，但只要身边有这个姑娘，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这个国庆长假，虽然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却让他们的心贴得更近了，这就足够了。
车到站时，林阳轻轻叫醒小薇，牵着她的手走下车。晚风带着凉意吹来，小薇往他身边靠了靠，他顺势把她揽进怀里。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对相守一生的恋人，慢慢走向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