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枚青铜钱币在空中旋转，组成一道环形阵列，每一枚钱币上的\"玄甲通宝\"字样都泛着暗红色的血光。林墨的耳畔突然响起无数窃窃私语，那些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钻进他的脑子里——痛苦的呻吟、绝望的哭喊、飞机坠毁前的无线电杂音……
声音的来源，正是机舱壁上悬挂的黑匣子。
每一个黑匣子都在播放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死亡瞬间。
赵上校的军刀猛地调转方向，刀尖刺入铜钱阵列的中央，将它们串成一个旋转的陀螺。铜钱陀螺投射出的光影里，浮现出一座巨大的交易所——
青砖灰瓦的古老建筑，黄铜算盘噼啪作响，穿长衫的账房先生们拨弄着人骨珠子，每一颗珠子上都刻着航空代码。林墨后背的伤口突然发痒，结痂处渗出细小的铜锈，这些锈迹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自动飘向光影中的交易柜台。
交易所中央，一块檀木招牌高高悬挂，上面用金漆写着四个大字——
“痛苦期货。”
穿西装的经纪人站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一叠竹简合约，每份合约上都按着血手印。排队的人群里，有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和林墨一模一样的铜钱疤痕。
“第三十七号痛苦，现货交割，溢价百分之两百。”经纪人面无表情地宣布。
年轻人颤抖着签下名字，下一秒，他的后背突然裂开，铜钱疤痕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剥离，鲜血喷溅在竹简上，立刻被吸收。经纪人将染血的合约扔进黄铜天平，砝码竟是几块飞机残骸。
赵上校的军刀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刀身上的驼峰航线图扭曲变形，化作实时行情走势。那些代表坠机地点的光点明灭闪烁，每个光点旁边都标注着当前\"痛苦指数\"。林墨的目光落在祖父失踪的坐标上——
37万点。
“他们在交易我们的痛苦。”赵上校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水晶棺的残片突然飞向交易所投影，在柜台前拼成临时展台。棺中骷髅的右手骨浮现在展台上，指节间夹着一张泛黄的股票凭证。凭证上的编码，正是林墨后背三十七个疤痕的排列顺序，背面用朱砂写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字——
“做空。”
交易所的角落里，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个穿飞行皮衣的男人被按在青石地板上，后背的铜钱疤痕被人用金锥撬下，鲜血顺着地板缝隙流淌，渗入地底。戴着白手套的拍卖师高声报价：“1945年驼峰航线原生痛苦，每克兑三起空难！”
林墨的脊椎操纵杆剧烈震动，震波传到投影里，变成交易所的收盘钟声。所有账房先生同时停手，齐刷刷转头，看向虚空中的某个点——
那里，老周残缺的脸缓缓浮现，用烟头在虚空中烙出\"玄甲\"二字的焦痕。
赵上校突然抓住林墨的手腕，军刀划过两人的掌心。混合的血滴在铜钱陀螺上，投影立刻切换到后台数据室——
成排的玻璃罐里，泡着各种人体器官。心脏、肝脏、眼球……每一个罐子都贴着航空公司的标签。最中央的罐子里，一颗心脏正在跳动，表面布满微型圣痕反应堆的纹路。
“看清楚了。”赵上校的声音像是生锈的轴承在摩擦，“他们把我们坠毁时的痛苦，做成了理财产品。”
他的军刀指向某个监控屏幕，上面显示着现实世界某机场的实时画面——
航班号：mU370。
林墨执飞过的航班。
屏幕里，乘客们正在登机，空姐微笑着指引座位，机长检查仪表盘……一切如常。
但下一秒，画面切换——
某栋高楼的天台上，一个穿黑袍的男人正用金锥刺入自己的手臂，鲜血滴在铜钱上，铜钱立刻泛起血光。与此同时，机场跑道上，一架正要起飞的飞机突然引擎故障，黑烟滚滚。
“他们在用痛苦制造空难。”林墨的喉咙发紧。
赵上校的军刀猛地劈向投影，交易所的景象瞬间扭曲，化作无数碎片。但那些碎片没有消失，而是重新组合，变成一堵巨大的数据墙——
“痛苦期货交易实时榜单”
1945年驼峰航线原生痛苦（稀缺资源，溢价500%）
现代空难即时痛苦（可量产，稳定收益）
战争创伤痛苦（长期持有，稳定增值）
重大事故痛苦（短线操作，波动较大）
林墨的后背突然传来剧痛，三十七个铜钱疤痕同时灼烧，像是被烙铁烫过。他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扭曲，变成交易所里那些经纪人的模样——长衫、算盘、冰冷的目光。
“你也是商品。”赵上校盯着他，“从你出生起，你的痛苦就被定价了。”
铜钱陀螺突然停止旋转，所有钱币“叮”地一声落地，组成一个新的符号——
“￥”
金钱的符号。
林墨的脊椎操纵杆猛地回弹，机舱开始崩塌，腐烂的心脏组织一块块剥落，露出更深处的结构——
一座巨大的金融数据中心。
服务器机柜上贴满航空公司的标志，电缆像血管一样缠绕，而最中央的主控台上，坐着一具穿西装的骷髅，手里拿着《痛苦经济学》的账簿。
骷髅抬起头，空洞的眼窝看向林墨，下颌骨开合，发出电子合成音——
“欢迎来到市场，第三十七号商品。”
赵上校的军刀突然折断，刀身上的天使虚影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化作金色灰烬飘散。
林墨的瞳孔彻底分裂成三重，每一层都映出不同的景象——
左眼：祖父的运输机坠入雪山。
右眼：mU370的乘客在绝望中尖叫。
中心：他自己，站在交易所的拍卖台上，后背的铜钱疤痕被明码标价。
“该结束了。”林墨听见自己说。
他伸手，抓住空中最后一块铜钱，狠狠捏碎。
“做空我自己。”
铜钱碎片化作血雨落下，交易所开始崩塌，数据中心的服务器一台接一台爆炸，火焰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脸。
骷髅经纪人的账簿燃烧起来，最后一页写着——
“最终清算：痛苦无法被交易，只能被继承。”
当最后一缕火焰熄灭时，林墨和赵上校站在一片虚无中，面前只剩下一枚生锈的铜钱，上面刻着——
“玄甲通宝，永不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