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尸女工的金线在林墨手腕上勒出七道血痕,每一根都深深嵌入皮肉。林墨想要挣脱,却发现这些金线仿佛有生命般,顺着血管往体内钻去。怀表从指间滑落,坠地时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表盘上的\"截\"字裂痕迸发出刺目的青光,在地面灼烧出\"肆拾玖\"的数字。
\"还差一斗功德...\"孩子踉跄着扑过来,胸口的纺锤烙印疯狂旋转。他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狠狠咬住其中一根金线。黑丝与金线交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要借东风才能圆满。\"
林墨的视野突然扭曲分裂。左眼看到的纺织车间里,每台织机下方堆积的骨灰突然泛起幽绿的磷火;中眼瞥见鬼市上空悬浮的四十九盏青灯明灭不定;右眼则清晰地聚焦在现实世界纺织厂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三重视野交汇处,地脉青流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隐约可见其中闪烁的三个光点。
干尸女工的织梭突然停滞。布匹上那些倒写的\"冤\"字渗出粘稠的黑血,滴落在地面的数字上。\"肆拾玖\"的墨迹被血晕染,竟渐渐化作\"伍拾\"。林墨感到脊背窜过一阵电流般的刺痛,皮肤下浮现出金色的经络纹路,如同地图上的等高线般蜿蜒起伏。
\"地脉标记...\"民国监工的残躯不知何时爬进了车间。他撕开纸质的胸腔,露出里面三盏造型诡异的油灯——灯芯分别是红线、黑发和金丝编织而成,\"...需要三魂定位才能稳固。\"
孩子猛地扯开衣襟。从他胸口烙印中喷出的不再是纯粹的黑丝,而是泛着青光的因果线。这些光丝在空中自动交织,很快织就一张立体的网络。其中三个节点格外明亮,分别对应着锅炉房的铁板、枯井底的铜钱和出租屋的床头。林墨凝视锅炉房节点时,连铁板上每一道锈蚀的纹理都清晰可辨。
\"刻骨为契。\"纸人掌柜的灰烬突然聚集成一把锋利的刀刃。它蘸着正在融化的金线液体,在林墨左臂内侧划出三道复杂的符咒。每一道符咒落下,都立即化作狰狞的饕餮纹。第一道纹路成型时,远处的锅炉房铁板突然变得透明,露出下方奔涌的地脉青流。
整个纺织车间突然剧烈震颤。所有织机的经线在同一时刻崩断,断裂的线头如同活物般直立起来,齐刷刷指向西北角的煤堆。林墨刚想迈步,却发现自己的影子已经先一步抵达——煤堆被无形之手扒开,露出下面刻满古老符咒的铸铁井盖。
\"壹。\"孩子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他将一根金线缠绕在井盖边缘的凹槽处。随着左臂第一道饕餮纹亮起青光,林墨感到有某种根系正在自己的骨髓里疯狂生长。怀表突然从地上飞回他手中,表盘上的城隍庙投影迅速放大,庙门正对着枯井的方向。林墨下意识地挥手,身体瞬间化作一缕青烟。
再次凝实身形时,他已经站在枯井边缘。\"每次传送要消耗三点功德...\"民国监工的残躯从井壁渗出,腹腔内的油灯熄灭了一盏,灯灰在空中组成倒计时数字\"柒\",\"...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枯井内壁上密密麻麻的\"正\"字刻痕开始渗出细小的血珠。林墨伸手触碰最新那道刻痕时,指尖传来张明远残留的怨念。井水突然沸腾,浮上来一枚生锈的狱警纽扣,正是当年作为活桩的那个狱警制服上的物件。
\"贰。\"孩子的嘴唇已经咬出血来。他将第二根金线系在纽扣的线孔上。右臂饕餮纹亮起的瞬间,出租屋内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林墨脑海中纤毫毕现。第三次传送带来的痛苦更加剧烈,当他在出租屋床头重新凝聚身形时,猛地咳出三口黑血,每口血里都裹着断裂的金线残渣。
床头柜上的怀表自行翻开。表盖内侧的\"路\"字泛起诡异的血光,衣柜镜面上浮现出完整的鬼市地图,三个红点如同心跳般有规律地搏动着。通风管道里突然传来纸人掌柜的嘶鸣声,林墨撬开管口的铁栅栏,发现里面藏着半张焦黄的地契,正是民国监工当年签下的那份。地契背面新增了三条血线,分别连接着三个坐标点。
孩子突然剧烈痉挛着倒在地上。从他胸口烙印中喷出的光丝在房间内交织成一张立体网络,三个节点明亮如星辰。林墨伸手触碰网络的瞬间,皮肤下的金色纹路与之产生强烈共鸣,已经木质化的左臂传来钻心的刺痛。
\"地脉过载会反噬...\"多重声音从网络深处传来。民国监工的残躯从墙角渗出,纸质手掌摊开,露出七枚泛着青光的铜钱,每枚都刻着不同的刑期,\"...超度一个冤魂,可以换取十点功德。\"
怀表的指针突然逆时针跳动了三格。当三点整的报时声响起时,表盘上浮现出女工的档案照——照片里她站在锅炉旁,手里攥着的金线正与此刻缠绕在林墨身上的丝线同源。三个坐标点在林墨视野中交替闪烁,等待着他的最终抉择。
干尸女工的织梭突然无风自动,在布匹上新织出一行小字:
\"织命运者,必先自缚其手足\"
林墨发现自己的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动作起来,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拿起一根金梭,左手扯过一缕黑丝,双腿自动走向那台巨型织机。每走一步,功德数字就减少一点。
\"停下!\"孩子突然扑到织机上,用身体挡住飞转的梭子。他的皮肤开始迅速碳化,但胸口的烙印却越来越亮,\"...用我的因果线!\"
民国监工的残躯突然剧烈抖动。他从体内抽出一卷泛黄的名册,上面记录着四十九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画着红圈,其中七个已经被黑线划掉。林墨认出那是往生会的牺牲者名单。
\"选择三个...\"监工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每个名字代表一个瞬移坐标。\"
林墨的目光在名单上游移。当他看到\"陈阿娣\"这个名字时,怀表突然发烫——这正是纺织厂女工的名字。选择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他犹豫了。
这时,纺织车间的墙壁突然渗出鲜血。那些倒写的\"冤\"字一个个从布匹上脱落,漂浮在空中,组成一堵血字墙。每个字都在扭曲变形,最后化作一张张痛苦的人脸。
\"他们都在地脉里...\"孩子艰难地爬过来,碳化的手指在地上画出三个五芒星,\"...选错了就会被同化。\"
林墨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名单上。他选择了陈阿娣、老狱警和那个被做成活桩的犯人。每选定一个名字,就有一道金光从名单射出,没入他手臂的饕餮纹中。
车间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织机停止了运转,干尸女工缓缓抬起头,空荡荡的眼窝里流出两行血泪。她手中的金梭突然断裂,一截飞向林墨,深深刺入他的眉心。
剧痛中,林墨看到三个光点在自己意识深处亮起。只要心念一动,就能感知到这三个坐标点周围十米范围内的一切。这就是地脉标记的能力,但每次使用都要消耗功德,而且...
他的左手已经完全木质化,皮肤变成了粗糙的树皮。这是过度使用能力的代价。孩子用最后的力量将烙印中的黑丝缠绕在林墨手臂上,勉强延缓了侵蚀的速度。
\"记住...\"民国监工的残躯开始消散,最后的声音飘进林墨耳中,\"...五十功德只是开始...\"
怀表的指针停止了转动。表盘上的城隍庙投影里,可以看到西装男正在调整某种装置。七个挂钟在他身后排成一圈,每个钟的指针都指向不同的时间。
林墨知道,这场与时间的赛跑才刚刚开始。三个坐标点在意识中闪烁,等待着他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瞬移。而干尸女工最后的警告仍在耳边回响:
\"织命运者,必先自缚其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