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片在林墨手中滋滋作响,第一帧画面里的黑色粉末正透过胶片渗出来。孩子突然抢过胶片卷,用胸口\"丙\"字烙印按在画面上,烙印与影像中的西装男手掌重合,爆出串火星。
\"他们在烧地契!\"孩子指着鬼市方向。西北角的天空已成墨色,纸灰如雪片般飘来,每片灰烬上都带着\"冥通银行\"的水印。
林墨展开怀表,表盘上的城隍庙虚影正在崩塌。投影里,槐荫鬼市的纸人商贩们正用黄麻纸堵住摊位缝隙,但黑雾仍从地砖裂缝里渗出。有个穿长衫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正是胶片里撒粉末的人。
\"地脉断了,鬼市要沉。\"孩子拽着林墨往刑场外跑。怀表背面新浮现的刻字正在发烫:\"神格震脉,需三牲血\"。
刑场铁门外的老槐树下,不知谁摆了只破碗。碗底积着暗红液体,水面浮着三根禽羽。林墨刚靠近,碗中液体就沸腾起来,映出鬼市全景——黑雾已吞噬三分之一的摊位。
孩子突然咬破手指,将血滴入碗中。血珠在水面弹跳三下,化作三条红鲤游向不同方位。第一条鱼撞在碗沿时,林墨额头神纹刺痛,看到地脉断裂处的画面:七根钢筋正在融化。
\"活桩要倒...\"多重声音在槐树枝头响起。林墨摸到树干上的凹痕,正是怀表背面刻字的镜像。他将表按进树皮,整棵槐树顿时青光暴涨。
鬼市方向传来地鸣。林墨拔腿狂奔,怀表在掌心疯狂震动。穿过最后片玉米地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刹住脚步——黑雾凝成上百个人形,正在围攻纸人掌柜的摊位。
掌柜的朱砂嘴已经撕裂,正用炭化的手往摊位上泼洒什么。液体落地变成粘稠的胶质,暂时阻挡黑雾侵袭。林墨认出那是铸币机里见过的纸浆混合物,但掺了更多朱砂。
\"土地爷!\"掌柜的纸眼珠转向林墨,\"三牲血在柜台下!\"
柜台早被掀翻。林墨在碎片中找到个铜壶,壶身刻着祭祀场景。掀开壶盖,里面泡着三颗干瘪的心脏,每颗都穿着铜钱。孩子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口黑血溅在壶上。
铜壶顿时滚烫。心脏吸水膨胀,竟在壶中重新跳动起来。林墨刚捧起壶,就有黑雾人形扑来。他本能地扬手泼洒,壶中血水在空中分成三股:一股化箭射穿雾人,一股成网罩住摊位,第三股渗入地砖缝隙。
地面开始有规律地震动。林墨额头神纹自行脱离皮肤,悬浮在空中旋转。每转一圈,就有道青色波纹扩散出去。被波纹扫过的黑雾人形纷纷僵住,体表结出盐晶似的颗粒。
\"是香火结晶!\"纸人掌柜的撕下半张脸皮,露出里面黄麻纸的质地,\"再来三次就能...\"
话未说完,最大的黑雾人形突然爆开。里面冲出个穿寿衣的老太太,十指戴着夸张的金戒指。她抓起把纸灰撒向空中,灰烬落地变成蚂蚁大小的纸人士兵。
\"往生会三掌柜...\"孩子缩到林墨身后,\"专管抵押品回收。\"
金戒指老太太每走一步,就有个摊位自动燃烧。她身后跟着串被锁链拴住的人影,都是之前失踪的商贩。锁链碰撞声让林墨太阳穴突突直跳——和审讯室里的镣铐声一模一样。
怀表突然从林墨手中飞起,悬浮在神纹旁边。表盘上的城隍庙投影放大数倍,将整个鬼市笼罩在内。老太太的金戒指开始融化,滴落的金液在地面蚀刻出符咒。
\"震脉!\"多重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林墨抓起铜壶将剩余血水一饮而尽。腥甜液体滑过喉咙的刹那,他看见地下的景象:七根钢筋重新凝结,像琴弦般振动着。每次振动都让黑雾人形溃散几分,但老太太的寿衣反而更鲜艳了。
孩子突然冲出去,用胸口烙印撞向老太太。两人接触的瞬间,烙印里飞出几十只铜锈色的虫子,疯狂啃噬金戒指。老太太尖叫着拍打,每只被拍死的虫子都爆出小团青光。
纸人掌柜趁机展开卷黄麻纸。纸面浮现出林墨的轮廓,眨眼间膨胀成活人大小的纸偶。这个\"纸林墨\"动作与真人同步,每次挥拳都带起青色波纹。
老太太终于被逼退到鬼市边缘。她狞笑着扯开寿衣前襟,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小抽屉——每个抽屉里都装着迷你器官,在不停蠕动。最中间的抽屉自动打开,飞出团缠绕着红线的血肉。
\"抵押品归库!\"老太太将血肉团砸向地面。血雾散开后,出现台袖珍铸币机,开始疯狂吐出带血的阴币。
阴币雨点般砸向纸偶。每枚击中都会在纸面烧出个\"戌\"字。林墨本体的额头也开始浮现黑字,神纹旋转速度明显变慢。他单膝跪地,看到怀表投影里出现新的画面:
西装男正在某处地下室操作放映机。胶片内容正是此刻鬼市的战况,但画面里的林墨已经全身爬满\"戌\"字。
\"他们在...转播...\"孩子挣扎着爬回来,拽出怀表表链。链子末端竟连着根极细的发丝,延伸向地脉断裂处,\"顺着这个...能找到放映机...\"
纸人掌柜突然撕碎自己剩下的半张脸。碎纸片组成个箭头形状,指向鬼市最大的粮油铺。铺面招牌已经倒塌,露出后面隐藏的小门——门环正是两只相互撕咬的饕餮。
老太太的阴币攻势突然停止。她惊恐地看向粮油铺方向,因为所有阴币都调头飞向那里,像被无形磁铁吸引。小门上的饕餮门环开始转动眼珠,发出骨头摩擦的咔咔声。
\"就是现在!\"掌柜的纸手拍向林墨后背。这一掌将他体内残留的三牲血震出几滴,正好落在神纹上。
青光如火山喷发。林墨感到自己与地脉短暂融为一体,能操控每道青光的流向。他集中所有光束射向粮油铺小门,门板在强光中汽化,露出里面正在运转的放映机。
胶片内容突然跳帧。原本记录战斗的画面变成民国时期的行刑场景:七个犯人被活生生浇进地基。最后一名犯人抬头瞬间,林墨认出他缺了半截小指——正是通风井里的老狱警!
放映机爆出火花。老太太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寿衣上的抽屉接连炸开。她疯狂抓挠自己的脸,每道抓痕里都钻出只血饵虫。怀表投影里的西装男也开始七窍流血。
神纹停止旋转,缓缓落回林墨额头。他浑身脱力地倒下时,看到粮油铺里走出个穿中山装的身影——是那个民国监工,现在身体凝实了许多,手里提着盏熄灭的灯笼。
\"香火护卫...\"监工的声音带着金属回声,\"...该换班了。\"
他身后跟着列纸人士兵,每个胸前都印着不同字号的烙印。纸人掌柜蹒跚走来,炭化的手按在林墨肩上:\"从今往后,您能雇佣它们...\"说着撕下自己最后片完好的纸,折成契约书。
契约落款处浮现出林墨的\"正\"字刻痕。粮油铺里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第一批纸人护卫正列队而出——它们额头上都贴着黄麻纸剪成的\"临时\"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