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的指尖刚悬停在军牌上方,金属表面就泛起青光。医疗室的日光灯管开始忽明忽暗,在惨白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他注意到军牌边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凑近时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腐朽的铜锈气息。军牌背面的刻字在灯光闪烁间忽明忽暗,那些笔画仿佛有了生命,在青铜表面微微蠕动。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推开时带进一股河水的腥气,来人是玄武小组的爆破手王磊,他作战服袖口还滴着水,靴底沾满黑色淤泥,每走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带着腥臭的脚印。\"三途河支流改道了,\"王磊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活人,喉结上下滚动时发出奇怪的咕噜声,\"冲刷出个大家伙。\"他摊开的手掌心里躺着一块漆黑的木屑,断面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撕咬过,木纹间渗出暗绿色的黏液。
对策局的地下指挥中心比往常昏暗许多,所有电子设备都调成了最低亮度。少校站在全息沙盘前,投影出的河道地图上,原本平直的蓝色航线在中游位置突兀地拐了个直角。沙盘边缘漂浮着几段模糊的影像——浑浊的河水中,隐约可见缠满锁链的巨大阴影,那些锁链在水中缓缓摆动,如同某种深海生物的触须。
\"六小时前的水文监测显示第一波异常。\"技术员调出数据流,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节奏带着不安的颤动。他的眼镜片上反射着跳动的数据,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屏幕上的波形图突然扭曲,跳出一帧模糊的画面:锈蚀的青铜锁链缠着刻满符咒的桅杆,那些符咒在湍流中泛着血丝般的红光,每隔几秒就闪烁一次,像是某种心跳。
陈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后颈的辟邪纹身开始发烫,这是遭遇高阶冥土造物的征兆。沙盘投影突然闪烁起来,河道中央浮现出一枚青铜罗盘的虚影——正是少校在工厂使用过的那只,此刻指针正疯狂旋转,转速快得几乎要飞出沙盘。投影仪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味。
\"往生会的人比我们早到。\"少校用匕首划破指尖,将血滴在沙盘边缘的八卦阵图上。血液顺着刻痕流淌,竟然在铜盘表面勾勒出一艘沉船的轮廓。船体中部缠绕的锁链上,每隔三寸就挂着一枚刻\"癸\"字的铃铛,这些铃铛无风自动,发出的却不是金属声,而是类似人声的呜咽。
王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吐出的唾沫里带着黑色丝状物,落在地面像活物般扭动。技术员惊恐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仪器架。那些黑丝在防静电地板上扭曲着向沙盘方向延伸,在接触到青铜罗盘虚影的瞬间,沉船投影突然清晰了十倍。船尾露出水面的部分,赫然可见\"宣和三年造\"的阴刻铭文,但每个字的笔画都在蠕动,像是无数细小的黑虫组成。
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船板缝隙间渗出的是暗绿色黏液,这些液体在沙盘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孔,孔洞边缘呈现完美的纺锤形。黏液散发出的气味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那是腐烂的槐花混合着铁锈的味道,正是往生会仪式特有的气味标记。
\"北宋的船,现代的腐蚀痕迹。\"陈岩的匕首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他注意到船艏破损处露出的不是木料,而是某种灰白色的金属骨架,表面布满蜂窝状的蚀孔——这与永生集团实验室里那些失败品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那些蚀孔中不时冒出细小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释放出一缕黑烟。
少校突然按住耳麦,脸色变得铁青。\"经过四十分钟紧急调配,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他挥手调出监控屏。浑浊的河水中,沉船周围漂浮着数十具尸体。这些尸体都穿着现代服饰,但每个人天灵盖上都钉着青铜钉,钉帽刻着与锁链上相同的符咒。尸体的眼睛全部大睁着,瞳孔中闪烁着微弱的绿光,仿佛还在注视着什么。
技术员突然尖叫起来。他指着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腕——那里戴着对策局的战术手表,表盘还在微弱反光。陈岩认出这是三个月前在河边失踪的侦查班成员,当时上报的结论是\"训练事故坠河\"。尸体的嘴唇诡异地蠕动着,虽然在水下,却分明能看出是在重复说着什么。
技术员切换视角时,意外拍到船底景象,露出船底密密麻麻的青铜罐。这些罐子用红绳串联,每个罐口都贴着黄符。当投影角度变化时,能看见罐身细如发丝的裂缝里,正渗出与船板相同的暗绿色黏液。更可怕的是,那些罐子时不时轻微震动,像是里面装着什么活物。
\"准备打捞队。\"少校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解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旧伤疤,那里嵌着一枚青铜八卦。陈岩知道这是对策局高层才有的\"钥匙\",用来开启存放禁忌物的地下仓库。八卦中心的阴阳鱼正在缓慢旋转,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王磊突然栽倒在地,四肢抽搐得像触电。从他口中涌出的黑丝已经长到半米多长,这些丝线如有生命般缠上最近的电脑主机。显示屏瞬间雪花纷飞,在彻底黑屏前,最后定格的画面是沉船货舱里一双突然睁开的眼睛。那双眼睛的瞳孔是纺锤形的,正透过屏幕与指挥中心的每个人对视。
陈岩感到一阵眩晕,他的匕首突然变得滚烫。低头看去,匕首柄上的舍利子正在融化,金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腕流下,在皮肤表面形成奇怪的纹路。这些纹路与沉船上的符咒惊人地相似,仿佛在诉说着某种古老的秘密。
少校眼中闪过与腐尸相同的绿光,手指不受控制地扣动扳机,对准沙盘连开三枪。子弹击穿投影仪,整个指挥中心陷入黑暗。在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前,陈岩看到墙上挂着的河道地图上,代表三途河的蓝线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正向着城市方向蔓延。黑暗中,只有王磊口中涌出的黑丝还在发出微弱的荧光,如同一条指向地狱的路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