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村暮色中的那点针尖反光,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狠狠舔舐过何西门的心头!山林间窥视的“眼睛”,瞬间将长孙瑶即将远行的喜悦和靠山村的宁静祥和撕得粉碎!巨大的惊怒和冰冷的杀意如同岩浆在血管中奔涌!他几乎要立刻冲回山林,揪出那个潜伏者!然而,理智死死压住了冲动。对方占据高地,视野开阔,自己孤身一人,贸然闯入密林追击,不仅难以成功,更可能暴露行踪,甚至将更大的危险直接引向毫无防备的靠山村和长孙瑶!
保护!必须保护瑶瑶和靠山村!这个念头瞬间压倒了一切!
何西门没有犹豫,借着最后一点暮色掩护,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流风,沿着山道急速下行。他没有回村,而是直接奔向十几里外的县城。在县城唯一一家简陋的网吧里,他用加密邮件,将靠山村被监视的发现和长孙瑶即将启程的时间、路线,紧急发给了两个他此刻唯一能信任、也绝对有能力提供远程保护的人——轩辕晴和独孤柔残存力量中一个代号“影子”的核心护卫。邮件只有简短的一句话:“瑶瑶北上求学,途中有蝇窥视,烦请照拂一二。西门拜谢。”
做完这一切,他心中的巨石才稍稍落下。轩辕晴的官方背景和“影子”的隐秘手段,足以确保长孙瑶安全抵达省城。至于靠山村,只要自己远离,那些“眼睛”的目标是自己,应该不会轻易惊扰无辜村民。
然而,靠山村发现的追踪者,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搅乱了他的计划。巴黎东方玥的撤离需要时间布置,草原巴雅尔藏着的半块骨头信物可以暂缓,但独孤柔在曼谷码头旧仓库区的绝望求救,却如同倒悬的利剑,再也无法拖延!她口中的“金雀反噬”、“王国崩塌”、“被抛弃”…每一个词都指向一个巨大的、正在发生的阴谋!而她颈侧的印记、东方玥昏迷中呓语的“金色眼睛”、以及那无处不在的“三角眼”标记…这一切都如同巨大的漩涡,而独孤柔,很可能就处于漩涡的中心!她的生死,或许关系着所有谜团的真相!
没有片刻耽搁,何西门再次动用独孤柔残存力量提供的渠道,如同一道无形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西南小城,飞向危机四伏的曼谷。
曼谷,湄南河入海口,旧码头仓库区。
这里与市中心的繁华光鲜截然相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机油味、货物腐烂的酸臭和淤泥的土腥气。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龙门吊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俯瞰着迷宫般错综复杂、年久失修的仓库群。昏暗的路灯如同垂死者的眼睛,在潮湿的雾气中投下摇曳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坑洼积水的路面和墙壁上斑驳的涂鸦。这里是城市的阴影角落,充斥着走私、偷渡和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
何西门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工装,脸上做了些伪装,背着破旧的帆布工具包,如同一个深夜加班的码头工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片巨大的钢铁丛林。他循着独孤柔电话中最后提到的“旧仓库区”和“求救”,在如同蛛网般复杂的巷道和废弃仓库间快速穿行,精神力高度凝聚,如同无形的探针,搜索着任何与独孤柔气息相关的蛛丝马迹。
布囊深处,那枚来自沙漠的冰冷令牌,此刻正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清晰的悸动,如同心脏的搏动,带着一种指向性的、冰冷的牵引感,指向仓库区最深处、靠近河岸的一片区域。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与令牌发生着共鸣!
何西门心头一凛,毫不犹豫地朝着悸动指引的方向潜行。越靠近河岸,空气越潮湿阴冷,废弃的仓库也更加破败,藤蔓植物疯狂地爬满了锈蚀的墙壁和铁门。令牌的悸动越来越强,同时,一股若有若无、混杂着血腥味和某种…奇异草药焚烧气味的刺鼻气息,也钻入了他的鼻腔!
就在他转过一个堆满废弃集装箱的拐角时,眼前豁然出现一片被巨大仓库包围的、相对开阔的空地。空地中央,竟然燃着一堆巨大的篝火!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一群穿着色彩鲜艳、图案繁复的粗布短褂和草裙,脸上涂抹着白色和红色油彩的土着,正围着一个用木头和兽骨搭建的简陋祭坛,疯狂地跳着一种充满原始野性的舞蹈!他们口中发出低沉而怪异的吟唱,如同野兽的嘶吼,手中挥舞着绑着羽毛的木矛和兽骨法杖。
而在祭坛之上,一个身形枯槁、头戴巨大羽毛冠、脸上画满诡异符号的老者——显然是部落的大巫医——正手舞足蹈,围着祭坛中心一个被捆绑的身影跳着更加癫狂的舞蹈!他口中念念有词,不时将一些粉末撒入火堆,激起大蓬带着刺鼻气味的烟雾!
祭坛中心,那个被粗糙藤蔓捆绑在木桩上的身影…
即使隔着跳跃的火光和浓重的烟雾,即使她长发凌乱、衣衫破损、沾满污秽,何西门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独孤柔!
她低垂着头,似乎陷入了昏迷。火光照亮了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和颈侧那片在火光下若隐若现、形状诡异的暗色印记!曾经叱咤风云、富可敌国的女强人,此刻如同待宰的祭品,脆弱得令人心碎!
何西门瞳孔骤缩!怒火瞬间冲顶!果然是“金雀反噬”!独孤柔真的被当成了弃子,落入了这些原始部落手中!看这架势,是要把她当成祭品?!
他几乎要立刻冲出去救人!但理智强行拉住了他。对方人数众多,而且显然极其狂热,盲目冲出去只会打草惊蛇,让独孤柔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必须智取!
他迅速观察四周环境。目光落在那个狂舞的大巫医身上,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诞的计划瞬间在脑海中成型!
就在那老巫医跳得最癫狂、抓起一把不知名的草药粉末,准备再次撒向火堆和独孤柔的刹那!
一个洪亮、怪异、充满了不容置疑威严感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空地边缘骤然响起!那声音模仿着土着语言的腔调,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吟唱和鼓点!
“住手!无知的蠢货!你们在亵渎神灵的恩赐!”
刷!
所有狂舞的土着瞬间僵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惊疑不定地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一个穿着同样深色工装、脸上用泥灰随意涂抹了几道诡异纹路的年轻男人,正站在一堆废弃的集装箱上!他身形挺拔,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如同突然降临的神只(或恶魔)。他手中高高举着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在火光下闪烁着幽暗光泽的令牌!令牌上,那扭曲的、如同三条毒蛇构成的三角眼图案,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正是那枚沙漠令牌!
“看!”何西门模仿着土着语调,声音洪亮,带着强烈的精神威压,将令牌高高举起,让那“死神的凝视”标记清晰地展现在所有土着眼前,“这是‘神之眼’的信物!你们捆绑的,不是祭品!是神选中的使者!是带来神谕和恩赐的圣徒!你们竟敢用肮脏的仪式亵渎她?!是想引来神罚,让整个部落化为灰烬吗?!”
他声色俱厉,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扩散开来,配合着令牌散发出的冰冷威压和那诡异的三角眼标记,瞬间震慑住了所有土着!他们看着令牌上那从未见过、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标记,看着祭坛上昏迷的独孤柔颈侧那形状相似的印记,听着何西门那充满威压的“神谕”,脸上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迷茫!连那个老巫医都停下了舞蹈,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神…神使?”一个看似是头领的强壮土着壮着胆子,声音颤抖地问。
“哼!”何西门冷哼一声,从集装箱上跳下,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如同神灵降临般的威仪。他无视那些指向他的木矛,径直穿过呆立的土着人群,走到祭坛前。他目光如电般扫过昏迷的独孤柔,确认她还有微弱的呼吸,心中稍定。随即,他猛地转身,怒视着那个老巫医,用土着语(夹杂着他临时模仿的腔调)厉声呵斥:
“愚蠢的巫医!你祈求神灵赐予力量,却连真正的神谕都分辨不清!看看你用的草药!”他指着老巫医手中那把准备撒出的粉末,“曼陀罗花粉!鬼面藤的根须!这些只会引来邪灵的低语,腐蚀神使的圣体!真正的神之祝福,是生命之水!是治愈之光!”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如同表演般地从自己破旧的帆布工具包里(实则是布囊),掏出了几株在雨林边缘顺手采到的、散发着清新气息的草药——薄荷、艾叶、还有几朵不知名的、在月光下会散发微光的小白花。他将这些草药在手中揉搓,动作夸张而充满韵律,如同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同时口中念念有词,模仿着土着巫医的咒语,但注入的却是“一气化三清”针法引导生机的独特韵律!
“看!这才是神赐的圣药!”何西门将揉搓出汁液的草药混合物,在众目睽睽之下,极其小心地、隔着寸许的距离,悬空拂过独孤柔的额头、心口和颈侧印记的位置!他并未真正触碰她,动作却充满了神圣的仪式感。温润的生之气息随着他的动作,悄然渗入独孤柔冰冷的身体。
奇迹发生了!
昏迷中的独孤柔,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丝!原本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也稍稍变得明显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这细微的变化,在篝火跳跃的光线下,在那些深信神灵的土着眼中,却如同神迹降临!
“神迹!真的是神迹!”
“神使…神使被唤醒了!”
“新的神使!他才是真正的大巫医!”
土着们瞬间沸腾了!看向何西门的目光充满了敬畏、狂热和崇拜!那个老巫医更是脸色煞白,手中的草药粉末撒了一地,看向何西门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挫败!
何西门心中暗松一口气,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神棍般的威严。他转过身,对着那个土着头领,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立刻为圣徒解开束缚!准备干净的水和食物!我要在月升中天之时,为圣徒举行真正的祈福仪式,沟通神谕!若再有半分怠慢…”他冷冷地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老巫医,意思不言而喻。
“是!是!尊贵的神使大人!”土着头领吓得连忙躬身应命,指挥着手下七手八脚地解开独孤柔身上的藤蔓,小心翼翼地抬着她,朝着部落聚居的、隐藏在仓库深处的简陋棚屋走去。
何西门在土着们敬畏的目光簇拥下,如同真正的神使,走向部落深处。他的目光扫过这片被原始与现代废墟交织的诡异营地,心中疑窦丛生。这些明显来自东南亚热带雨林的土着部落,为什么会出现在曼谷的旧码头仓库区?是谁将他们带到这里?他们绑架独孤柔,仅仅是为了献祭?还是…背后另有黑手?
深夜,部落深处一间相对干净的棚屋内。
独孤柔被安置在一张铺着干净兽皮的简陋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土着们送来了清水和烤鱼,便敬畏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何西门一人。
何西门迅速检查了她的状况。生命体征微弱,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体内似乎被强行灌入了某种麻痹神经的草药汁液,加上长期的精神压力和囚禁折磨,让她陷入了深度昏迷。颈侧那片印记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显得更加幽暗深邃。
他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她头顶百会穴,渡入一股温和的内息,试图唤醒她的意识。同时,他低声呼唤:“独孤柔…醒醒…是我…何西门…”
在银针和内息的刺激下,独孤柔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最初是空洞而迷茫的,如同蒙着一层浓雾。当焦距渐渐凝聚,看清眼前是何西门时,那双曾风情万种、充满智慧和力量的凤眸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有劫后余生的狂喜,有难以置信的震惊,有被背叛的刻骨痛苦,有失去一切的巨大失落,更有一种…近乎崩溃的脆弱和无助!
“何…西门…”她干裂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你竟然…真的来了…”泪水瞬间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滑落。
“我来了。”何西门握住她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暖意,声音低沉而坚定,“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金雀’是什么?谁背叛了你?‘金色眼睛’又是什么?”
听到“金雀”和“金色眼睛”,独孤柔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占据!她反手死死抓住何西门的手,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呼吸变得急促无比!
“金雀…金雀不是鸟…是…是一个计划…一个…一个巨大的…陷阱!”她语无伦次,声音充满了绝望,“我…我投入了所有…我的一切…去追寻…‘永生之泉’…传说…传说在雨林深处…能洗去一切诅咒…包括…包括这个该死的印记!”她指着自己颈侧的标记,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但是…假的!全是假的!‘金雀’是诱饵!是…是‘他们’布下的局!为了…为了榨干我的财富和资源…为了…为了找到真正的‘眼睛’载体!”
她喘息着,巨大的情绪波动让她几乎又要晕厥过去。何西门连忙施针稳住她的心神。
“谁是‘他们’?‘金色眼睛’又是什么?”何西门追问,心头寒意更甚。
独孤柔眼神涣散,仿佛陷入了极度的恐惧回忆:“‘他们’…无处不在…像影子…像幽灵…‘金色眼睛’…是…是‘神’…是…是监视者…是…是…”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突然!她的眼睛猛地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她死死抓住何西门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嘶喊道:
“小心…小心祭坛…下面…有…有东西!金雀…金雀是…是眼睛的…容器!它在看着…所有人!快…快…”话未说完,她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
祭坛下面有东西?!金雀是眼睛的容器?!它在看着所有人?!
何西门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棚屋外空地中央那座在夜色中如同狰狞巨兽的简陋祭坛!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余烬的微光。令牌在布囊中疯狂悸动,仿佛与祭坛下的东西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股冰冷刺骨、充满无尽恶意的窥视感,如同来自深渊的寒风,瞬间笼罩了何西门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