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Livehouse内,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方才震耳欲聋的狂躁。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死死钉在舞台上方那片由扭曲镭射光束交织而成的、瑰丽而神秘的立体经络穴位图上!流动闪烁的银白、幽蓝、淡紫光晕,如同夜空流淌的星河,又似人体内在奥秘的璀璨投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与玄奥,将整个地下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颠覆摇滚现场认知的“灯光特效”,如同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被魔音蛊惑、陷入癫狂的灵魂深处!狂热瞬间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被强行从梦魇中拖拽出来的恍惚。
舞台中央,东方玥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狂野甩动的长发凝固在半空,抱着电吉他的手指僵直地按在琴弦上,保持着下一个狂暴音符即将迸发的姿势。浓重的烟熏妆下,那双原本充斥着混乱、暴戾、如同深渊漩涡般的眸子,此刻剧烈地颤抖着!头顶那片流动的光之经络图,带着某种至深至纯的韵律,如同温暖的阳光穿透厚重的冰层,精准地刺入了她被邪恶能量盘踞的识海深处!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清明,如同黑暗中挣扎的星火,在她瞳孔深处猛地跳跃了一下!那熟悉的韵律…琴弦的震颤…银针的嗡鸣…江南水阁的午后…那个带着玩世不恭笑容、却用针韵叩响她心扉的身影…何西门?!
混乱冰冷的黑暗能量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瞬间爆发出更猛烈的反噬!试图将那丝刚刚燃起的清明彻底碾碎!东方玥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露出极其痛苦挣扎的神色,喉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悲鸣般的呜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舞台侧翼的阴影中暴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在昏暗的光线下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正是何西门!
他趁着全场被光图震慑、东方玥心神剧震的宝贵间隙,早已悄然潜至舞台边缘!此刻时机已到,他毫不犹豫,脚下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直扑台上那痛苦挣扎的身影!
“拦住他!”舞台下方,一个隐藏在狂热乐迷中的身影猛地发出嘶哑的怒吼!正是那个一直潜伏在暗处、操控着“眼睛”装置、戴着鸭舌帽的神秘人!他显然没料到何西门会用这种方式破局,更没料到对方竟能如此精准地把握到东方玥心神动摇的刹那!
几名伪装成工作人员、实则气息彪悍的壮汉立刻从舞台两侧扑出,试图拦截何西门!拳风呼啸,带着狠辣的劲道!
“滚开!”何西门眼神冰冷如刀,面对拦截,身形没有丝毫停顿!他左手五指如钩,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当先一人挥来的手腕,一拧一卸!“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凄厉惨叫响起!同时右腿如同钢鞭般横扫,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狠狠扫在另一名扑来的壮汉肋下!那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闷哼一声,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电光火石间,何西门已如游鱼般冲破拦截,扑到了东方玥身前!他没有任何废话,右手早已捻在指间的三根细长银针,带着凝聚到极致的“一气化三清”针劲和精神力,化作三道肉眼难辨的寒芒,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精准无比地刺向东方玥头顶的“百会”、颈后的“大椎”以及胸口“膻中”三处要穴!
针落无声,针劲却如同惊雷般在她体内炸开!
“呃啊——!”东方玥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痛呼,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缠绕在她识海和心脉的冰冷混乱能量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狂暴翻腾!她的双眼猛地翻白,浓黑的眼线被泪水冲花,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两道触目惊心的黑痕,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向后软倒!
何西门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瘫软的身体。入手冰凉,带着一种透支生命般的虚弱。他没有任何停留,抱着昏迷的东方玥,脚尖在舞台边缘一点,身体如同大鹏展翅,直接跃入台下混乱惊愕的人群!借着人群的掩护和昏暗的光线,几个兔起鹘落的闪身,便消失在通往后台的紧急通道入口!
“追!别让他跑了!”鸭舌帽神秘人气急败坏的吼声和现场保安、工作人员混乱的呼喊声在身后交织成一片,但何西门的身影早已融入黑暗。
昏暗凌乱的后台通道,充斥着汗味、烟味和化妆品的混合气息。何西门抱着昏迷的东方玥,脚步迅疾如风。怀中的女子轻得惊人,浓艳的烟熏妆掩盖不住她脸色的惨白和眉宇间深重的疲惫与痛苦。那身冰冷的铆钉皮衣此刻只显得她更加脆弱。何西门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帛书上的线索、青溪古镇的装置、这被强行扭曲的魔音…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东方玥显然深陷其中!
他必须立刻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个安全的地方为她拔除体内那股邪恶能量!
然而,当他抱着东方玥冲出“熔岩”Livehouse的后巷,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时,口袋里的手机却突兀地、疯狂地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短信!急促的、连续的震动!
何西门心中一凛!这个号码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一边迅速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的发件人名字,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独孤柔?!
短信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行字,却透着一股与那位富可敌国的女强人身份格格不入的仓皇和无助:
“城南老夜市,桥头第三个摊位!快!有人要砸我摊子!”
独孤柔?摆摊?被人砸摊子?!何西门看着怀里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东方玥,又看看手机屏幕上那条透着荒诞与危机的短信,只觉得一股荒谬绝伦又无比真实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这都什么跟什么?!
东方玥的伤势刻不容缓!但独孤柔…那个骄傲到骨子里、视金钱如数字的独孤柔,竟然在夜市摆摊?还遇到了麻烦?以她的性格,若非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境地,绝不可能向他发出这样一条近乎求救的短信!她遭遇了什么?难道…也与“眼睛”组织有关?那笔流向萨迦王宫和“海妖”的神秘资金…她的破产…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两个方向,两个对他而言都极其重要的女人,同时陷入危局!何西门的目光在怀中东方玥惨白的脸和手机屏幕上那行刺眼的文字间急速切换,额角青筋跳动,大脑飞速权衡!
仅仅犹豫了不到三秒!何西门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迅速拦下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将昏迷的东方玥小心地塞进后座,飞快地对司机报出自己下榻酒店的名字和房号(房卡塞进司机手里),又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师傅!帮帮忙!把她安全送到这个房间!她是病人!到了酒店打这个电话(报出酒店前台号码)叫人来接!拜托了!”他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和一丝焦灼。
司机看着后座昏迷不醒、妆容怪异的女子,又看看手里厚厚的钞票和一脸焦急的何西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行…行吧!你放心吧!”
看着出租车载着东方玥汇入车流,何西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担忧和焦灼,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他转身,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朝着城南老夜市的方向狂奔而去!独孤柔…撑住!
城南老夜市,位于一片即将拆迁的老城区边缘。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各种廉价小吃摊、二手杂物摊和廉价服装摊,空气中弥漫着油烟、汗臭和劣质香水的混合气味,人声鼎沸,嘈杂不堪。与记忆中独孤柔出入的那些顶级会所、私人飞机形成了荒诞到极致的反差。
何西门挤过摩肩接踵的人群,目光如电,快速扫视。很快,他在一座横跨臭水沟的破旧石桥桥头,看到了那个“第三个摊位”。
眼前的景象,让何西门的心猛地一沉,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怒火。
摊位极其简陋,就是一张折叠小方桌,铺着一块洗得发白、但看得出原本质地极好的深蓝色绒布。绒布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几个女式包包。那些包包的款式各异,有的经典,有的时尚,但无一例外,都带着明显的使用痕迹——边角有磨损,五金件光泽暗淡,甚至有的内衬都翻了出来。然而,它们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摆放得一丝不苟,在昏暗的路灯和旁边小吃摊油腻的灯光映照下,透着一股落魄贵族般的倔强和心酸。
摊位后面,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棉麻长裙,外面罩着一件同样半旧的卡其色风衣,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却带着深深疲惫的额头。脸上未施粉黛,肤色有些黯淡,眼角甚至有了细密的皱纹。她微微佝偻着背,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双曾经在商界翻云覆雨、顾盼生辉的凤眸,此刻失去了所有锐利的光彩,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紧张和一丝强撑的、摇摇欲坠的尊严。
正是独孤柔!昔日富可敌国、气场强大的商界女王,如今竟沦落到在这嘈杂肮脏的夜市角落,摆摊售卖自己用过的二手包包!
此刻,摊位前围着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为首的是个染着黄毛、敞着花衬衫露出排骨胸的瘦高个,嘴里叼着烟,正用脚尖踢着摊位桌腿,唾沫横飞地叫嚣着:“喂!富婆!哦不,现在该叫…包婆?你这破包,五十块一个,老子全包了!怎么样?够照顾你生意了吧?哈哈!”
旁边两个跟班也嬉皮笑脸地起哄:
“就是!黄毛哥够意思了!你这包,一看就是假货!A货都算不上!”
“赶紧的!收钱走人!别挡着爷们儿泡妞!”
其中一个染着绿毛的混混,更是嬉笑着伸手,想去摸独孤柔放在摊位上、一个看起来相对新一些的米白色链条包。
独孤柔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同受惊的刺猬!她闪电般伸出手,一把护住那个链条包,同时抬起头,那双疲惫的凤眸死死盯着黄毛,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和愤怒:“不可能!这些都是真品!爱马仕、香奈儿…就算二手,也绝不止五十块!这个米白的…至少…至少要三千!”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但那份骨子里的骄傲和不肯低头的倔强,却在这污浊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眼。
“三千?我呸!”黄毛一口浓痰啐在摊位旁边的地上,烟头狠狠按在桌布上,烫出一个焦黑的洞,“给脸不要脸是吧?真当自己还是那个开劳斯莱斯的富婆?告诉你!这条街,我黄毛说了算!今天这包,你卖也得卖,不卖…哼哼!”他狞笑着,一把抓起摊位上另一个棕色的挎包,作势就要往旁边的臭水沟里扔!“老子让你一个都卖不出去!”
“住手!”独孤柔脸色煞白,失声尖叫,下意识就要扑过去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冰冷、带着明显官腔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黄毛身后响起:
“干什么呢?!聚众闹事?扰乱市场秩序?!”
黄毛和两个跟班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协管制服(明显不太合身,肩膀处绷得有点紧)、歪戴着大盖帽、脸上还架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蛤蟆镜的男人,正背着手,板着脸,迈着八字步走了过来。他胸前挂着一个皱巴巴的“市容协管”工作牌,上面印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名字和照片。虽然打扮滑稽,但那股子刻意装出来的、拿腔拿调的官威,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正是何西门!他在赶来的路上,顺手从一个落单的、正在路边摊嗦粉的倒霉协管员身上,“借”来了这身行头。
“你…你谁啊?”黄毛被何西门这身打扮和气势唬得一愣,色厉内荏地问道。
“市容管理!”何西门扶了扶鼻梁上的蛤蟆镜,声音冷硬,手指点着黄毛手里的包,“光天化日…哦不,大晚上的!强买强卖?还损坏他人财物?这包要是真皮的,够你进去蹲几天了!还有你!”他猛地指向那个绿毛,“手往哪儿伸呢?想耍流氓?信不信我现在就呼叫巡逻车?!”
他这一套官腔加恐吓,配合着这身唬人的皮,瞬间把三个混混镇住了!黄毛看看何西门那“威严”的样子,又看看他胸前的工作牌(虽然看不清),心里有点发怵。他们这种混混,最怕的就是穿制服的,甭管真的假的。
“我…我们就是问问价…”黄毛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讪讪地把手里的包放回摊位上。
“问问价?问价需要动手动脚?需要往人家桌布上烫窟窿?”何西门上前一步,逼近黄毛,虽然戴着墨镜,但那无形的压迫感让黄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我看你们就是存心捣乱!影响市容!罚款!一人两百!交钱走人!不然跟我回队里慢慢聊!”他掏出一个小本本(路边摊顺的记账本)和一支笔,作势要登记。
“罚…罚款?!”黄毛傻眼了。他们就是来收点“保护费”顺便调戏下落魄美人的,怎么还倒贴钱了?
“怎么?有意见?”何西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威胁。
“没…没意见!大哥…我们这就走!这就走!”黄毛哪还敢纠缠,连忙给两个跟班使眼色。三人如同见了猫的老鼠,连滚带爬地挤出人群,瞬间消失在夜市深处。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和指指点点,很快也散开了。桥头只剩下何西门和呆立在摊位后的独孤柔。
何西门这才转过身,摘下那副可笑的蛤蟆镜,露出那张带着风尘仆仆、却依旧俊朗的脸庞。他看着眼前这个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中带着巨大屈辱和难堪的女人,心头涌起一阵复杂的酸涩。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独孤柔也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救命恩人”的真面目。当那张熟悉的、带着一丝痞气却又无比可靠的脸映入眼帘时,她浑身剧烈地一震!那双空洞的凤眸瞬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难以置信、被看到最不堪一面的巨大羞耻、还有一丝绝境逢生的委屈…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她眼底喷发!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微微颤抖。几秒钟的死寂后,她猛地低下头,不再看何西门,双手慌乱地开始收拾摊位上那些承载着她最后一点体面和尊严的包包,动作又快又急,仿佛要将自己连同这些不堪一起藏起来。
“独…”何西门刚吐出一个字。
“滚!”独孤柔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尖锐,如同受伤母兽的悲鸣,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谁让你来的?!看我笑话吗?!滚!给我滚!”她抓起摊位上那个米白色的链条包,狠狠地、带着所有无处发泄的屈辱和愤怒,朝着何西门砸了过去!
何西门没有躲,任由那个不算重的包砸在自己胸口,又滑落在地。他看着独孤柔那强撑着最后一丝骄傲、却脆弱得一触即碎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恼怒,只有沉甸甸的怜惜和愤怒——对那个将她逼到如此境地的幕后黑手的愤怒!
他上前一步,无视了独孤柔那充满抗拒和警告的眼神,弯腰捡起那个掉在地上的米白色链条包。入手温润,带着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冷香,只是如今混合了夜市浑浊的气息。他轻轻拂去包上的灰尘,动作细致而温柔。
“独孤柔,”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独孤柔的羞愤,“看着我。”
独孤柔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抬起头,撞进何西门那双深邃而坦荡的眼眸中。那里没有嘲讽,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灼热的认真和…一丝她从未在这个男人眼中见过的、深沉的心疼。
“告诉我,”何西门将那个米白色链条包轻轻放回摊位上,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包包内衬一个不起眼的、略微硬实的夹层边缘,目光却紧紧锁住独孤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萨迦王国那笔钱,‘海妖’的离岸账户…还有…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的…到底是谁?或者…是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独孤柔耳边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