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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轮高层的爆炸火光撕裂了夜幕,映照着何西门骤然冷峻的脸庞。那声巨响和随之而来的混乱尖叫,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发现暗格金属盒的短暂兴奋。目标明确!那爆炸绝非意外,而是冲着他来的!有人不想他活着离开这艘船,更不想他接触到盒子里的东西!

几乎在火光腾起的同一秒,何西门毫不犹豫!他闪电般抄起暗格中那枚冰冷的、闪烁着幽蓝呼吸灯的微型金属盒,看也不看就塞进贴身的内袋。入手极沉,带着一种非金非玉的奇特质感,令牌在其接触身体的刹那,那股冰冷的悸动骤然加剧,仿佛某种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一瞬,随即又强行沉寂下去。来不及细究!

“海妖号”游艇的引擎在钥匙插入的瞬间便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何西门用最快的速度解缆、推舵!白色流线型的船身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出了邮轮庞大的阴影,一头扎进漆黑如墨、波涛汹涌的印度洋!

身后,“蔚蓝幻想号”邮轮灯火通明的高层甲板上,火光夹杂着浓烟翻滚升腾,混乱的呼喊和救生艇下放的刺耳摩擦声隐约传来。几道强力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巨大的白色触手,在海面上疯狂扫视!显然是在搜寻他的踪迹!何西门将马力推到极限,凭借夜色和风浪的掩护,灵活地操控着“海妖号”,在海面上划出难以捉摸的S形轨迹,将追兵远远甩开。

冰冷的海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带着咸腥和硝烟的气息。何西门靠在驾驶座上,感受着高速航行带来的颠簸,精神却高度集中。他一边警惕地扫视着雷达和海面,一边迅速在脑海中复盘。伊莎贝拉…“海妖”…邮轮爆炸…眼睛组织…独孤柔的线索像一张破碎的网,看似指向苗疆,却又在萨迦和这艘邮轮上接连出现。这枚金属盒是关键!他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破解它!

数日惊心动魄的海上逃亡与辗转,当“海妖号”的船底终于触碰到一片陌生的、带着浓郁植被和泥土气息的海岸时,何西门已身处一片莽莽苍苍、云雾缭绕的十万大山深处。地图和独孤柔残存情报里那个模糊的坐标,最终指向了眼前这个隐匿于群山褶皱中的古老苗寨——黑石寨。

寨子依山而建,吊脚楼层层叠叠,黑瓦木墙在湿漉漉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粗壮的古藤缠绕着巨大的石柱,上面刻满了岁月侵蚀的、难以辨认的图腾。空气里弥漫着草药、湿木柴燃烧和某种奇异花香混合的味道,古老而神秘。何西门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靛蓝粗布苗装,将“海妖号”妥善隐藏在隐秘的河湾深处,徒步进入寨子。他伪装的身份是一个迷路的采药人,布囊里揣着那枚冰冷的金属盒,令牌在靠近寨子中心区域时,再次传来了微弱但清晰的悸动。

黑石寨的寨主名叫石龙,一个年近六旬却依旧魁梧如熊的老人。他有着一张刀劈斧削般硬朗的脸庞,眼神锐利如鹰,额头上刺着一个狰狞的盘蛇图腾,那是寨主权威的象征。然而此刻,这位威严的寨主却愁眉不展,脸上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阴云。他唯一的女儿,寨子里最美丽、歌声最动听的阿雅姑娘,三天前在山中采撷一种珍贵的“月光草”后,回来便一病不起!

起初只是昏昏沉沉,后来竟陷入一种诡异的昏睡,怎么也叫不醒!寨里的老巫医(他们称为“巴代雄”)石阿公,用尽了祖传的草药、符咒、跳傩驱邪,甚至请出了供奉在祖祠里的“避毒鼓”,敲了整整一夜,阿雅却依旧沉睡如故,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整个黑石寨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何西门踏入寨子时,正赶上石龙寨主在寨中空地上,对着垂头丧气的石阿公和一众寨老咆哮:“废物!都是废物!连我女儿都救不醒!要你们何用!再想不出办法,我就……”他猛地抽出腰间锋利的弯刀,狠狠劈在旁边一根碗口粗的木桩上!木屑纷飞!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苗装、背着个不起眼布囊的年轻外乡人,分开忧心忡忡的人群,走到了空地中央。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眼神却明亮清澈,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似乎对眼前这紧张气氛感到有趣的微笑。

“寨主息怒。”何西门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寨主的咆哮和人群的窃窃私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或许,我能看看阿雅姑娘?”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身上。质疑、警惕、不屑、还有一丝绝望中抓住救命稻草的希冀。

“你?”石龙寨主鹰隼般的目光上下扫视着何西门,充满了不信任,“一个外乡人?懂什么?连石阿公都束手无策!”

石阿公也颤巍巍地开口,语气带着古老传承的倨傲和深深的疲惫:“年轻人,阿雅中的是山神的怨气,非药石可医,你莫要逞强。”

何西门微微一笑,并不争辩,只是目光坦然地迎向石龙寨主:“寨主,阿雅姑娘昏迷前,是否去过一处开满紫色‘月光草’的溪涧?那里应该还有几株罕见的‘鬼面蕈’?”他随口报出的两种植物名称,正是石阿公之前含糊提及、连寨子里年轻采药人都未必完全知晓的!

石龙和石阿公的脸色同时一变!

“你…你怎么知道?”石龙寨主眼中的不信任瞬间被惊疑取代。

“猜的。”何西门耸耸肩,笑容带着点痞气,“让我看看阿雅姑娘,或许…能猜出更多。”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石龙寨主死死盯着何西门看了几秒,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看穿。最终,救女心切压过了一切疑虑。他一咬牙:“好!跟我来!若你敢耍花样…”他拍了拍腰间的弯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阿雅姑娘躺在自家吊脚楼最里间的木床上。房间干净整洁,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和少女特有的馨香。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幽兰。即使是在沉睡中,也难掩其惊人的美丽,带着山野精灵般的纯净和野性。何西门心中暗赞一声,难怪是寨主的掌上明珠。

他走到床边,并未立刻诊脉,而是先凝神感知。精神力如同无形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阿雅。果然!一股极其阴寒、带着麻痹和致幻特性的毒素,如同冰冷的蛛网,缠绕在她的心脉和脑络之中!这毒素的阴寒属性…与玛拉夫人的珍珠斑、萨迦公主的寒毒、邮轮上詹姆斯的精神冻结,甚至令牌感应到的某些气息,隐隐有着某种同源之感!又是“眼睛”组织扩散的某种试验品?还是…这十万大山深处,本就存在着某种被他们利用的古老毒源?

“是‘紫魇’。”何西门收回精神力,肯定地说道。他指着阿雅微微泛着不正常淡紫色的指甲边缘,“‘月光草’本身无毒,甚至能安神。但若与潮湿环境中滋生的‘鬼面蕈’孢子相遇,便会催生出一种无色无味的麻痹神经的毒素‘紫魇’。阿雅姑娘采花时,想必是靠近了那些‘鬼面蕈’,吸入了孢子,又在溪涧湿气中待久了些。毒素随呼吸和毛孔渗入,麻痹心脑,故而不醒。”

石阿公浑浊的老眼猛地睁大,失声道:“紫魇?古籍里提过的山鬼之息?你…你如何认得?”这传说中的东西,连他也只是半信半疑!

“书上看的。”何西门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从布囊里取出一个古朴的针盒,捻出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寨主,石阿公,还请回避片刻。我要施针驱毒,过程可能…有点吓人。”

石龙寨主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又看看何西门手中那寒光闪闪的细针,眉头拧成了疙瘩。石阿公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何西门那沉稳自信的眼神,最终对寨主点了点头。两人退到外间,只留下一个心腹侍女在门口守着。

何西门收敛了脸上的玩世不恭,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他示意侍女帮忙,轻轻解开阿雅姑娘领口的两粒盘扣,露出一小段白皙细腻的颈项和精致的锁骨。少女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上好的暖玉。

“一气化三清,神凝针自灵…”何西门心中默念针诀,精神力高度凝聚。他出手如电!第一针,轻若鸿羽,精准地刺入阿雅头顶的“百会穴”!针入半寸,微微捻动,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内息(精神力)随之注入,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层包裹心神的阴寒麻痹!

“嗯…”昏迷中的阿雅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在噩梦中挣扎。

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何西门的手指稳定得如同磐石,银针化作一道道细微的流光,接连刺入阿雅胸前的“膻中”、手腕的“内关”、足踝的“三阴交”…每一针落下,都伴随着他精神力的精准疏导,如同温暖的溪流冲刷着被毒素冻结的经络。

当最后一根银针轻轻刺入阿雅足心“涌泉穴”时,何西门屈指在针尾极富韵律地一弹!

嗡——!

一声极其微弱、只有施针者才能清晰感知的共鸣之音,瞬间在阿雅体内几处大穴之间串联起来!银针仿佛活了过来,微微震颤!一股肉眼可见的、极其淡薄的、带着丝丝腥气的紫色雾气,竟缓缓从阿雅的七窍和银针刺入的穴位处,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抽引,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守在门口的侍女惊恐地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这景象太过诡异!

何西门额角渗出汗珠,脸色也微微发白。这“一气化三清”针法中的“七窍引毒术”极其耗费心神,尤其要精准控制力度,既要逼出深入骨髓的毒素,又不能伤及阿雅姑娘娇嫩的心脉。

时间一点点过去。渗出的紫雾越来越淡薄。阿雅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开始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红晕。紧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终于,当最后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紫雾消散在空气中,何西门长长吁出一口气。他迅速而轻柔地将所有银针一一收回。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

就在最后一根针离开阿雅足心“涌泉穴”的瞬间!

“咳…咳咳!”床上的阿雅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即缓缓地、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如同山涧清泉般纯净、又带着初生小鹿般懵懂迷茫的眼睛。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渐渐聚焦,最终落在了床边这个穿着粗布苗装、额头带汗、嘴角却噙着一抹温和笑意的陌生青年脸上。

“你…你是谁?”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刚苏醒的虚弱,却如同山间清泉叮咚,悦耳动听。

何西门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语气带着点轻松的打趣:“一个路过的采药郎,顺便…把你从山神的梦里拽回来了。”

门外,一直竖着耳朵、如同热锅上蚂蚁的石龙寨主和石阿公,听到女儿咳嗽和说话的声音,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推门冲了进来!

“阿雅!我的女儿!”石龙寨主一个箭步扑到床边,看着女儿虽然虚弱却已恢复神采的眼睛,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哽咽,“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吓死阿爹了!”

石阿公也激动得老泪纵横,走到何西门面前,双手合十,深深一躬到底,用苗语激动地说着什么,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阿爹…石阿公…”阿雅看着父亲和寨老,又看看站在一旁微笑的何西门,似乎明白了什么,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轻声问:“是…是这位阿哥…救了我?”

“对!对!就是这位何神医!是阿爹的恩人,是我们黑石寨的大恩人!”石龙寨主重重拍着何西门的肩膀,力道之大,差点把何西门拍个趔趄,脸上却笑开了花,之前的威严冷酷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越看何西门越顺眼的炽热目光!

接下来的几天,何西门成了黑石寨最尊贵的上宾。寨主石龙恨不得把寨子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肥美的山鸡、香醇的米酒、珍贵的山珍…何西门的住处也从简陋的客房换到了寨子里最好的一座吊脚楼。阿雅姑娘身体恢复得很快,她本就是山野间长大的精灵,元气恢复后,便像只欢快的小鸟,经常跑到何西门住的地方。

有时是送些刚采的、带着露水的野果,脆生生地说:“何阿哥,尝尝这个,甜的!”有时是捧着一束不知名的野花,插在何西门口破旧的陶罐里,歪着头笑:“好看吗?”更多时候,她只是坐在何西门屋外的木栏杆上,晃荡着两条纤细的小腿,好奇地看着这个外乡的神医捣鼓草药,或者听他讲些山外面的、她从未听过的奇闻趣事。她的眼神清澈又大胆,带着少女毫不掩饰的倾慕和好奇。

何西门也很享受这种山野间的宁静和少女纯真的陪伴。阿雅身上那种未经世俗沾染的野性和纯净,像山涧清风,吹散了他连日奔波的疲惫和紧绷的心弦。他教她辨认几种寨子里没有、却有用的草药,给她讲些有趣的医理小故事,偶尔也会被她那些天马行空、带着苗疆巫蛊色彩的问题逗得哈哈大笑。两人坐在夕阳染红的吊脚楼上,一个说,一个听,笑声在山谷间回荡。阿雅看着何西门俊朗的侧脸在余晖中镀上一层金边,听着他温和带笑的声音,只觉得心跳得比山间奔跑的小鹿还快,脸颊总是红扑扑的。

然而,寨主石龙看着女儿一天比一天粘着何西门,看着女儿眼中那越来越亮的光芒,他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多了一丝别的意味。他石龙的女儿,黑石寨最耀眼的明珠,怎么能随便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除非…这个外乡人,能永远留在寨子里!成为他石龙的女婿!成为黑石寨的神医!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何西门那神乎其技的医术,那俊朗不凡的样貌(虽然穿着粗布衣也难掩气质),还有女儿那明显陷进去的样子…简直是长生天赐给黑石寨、赐给他石龙最好的礼物!

三天后,当阿雅姑娘已经能活蹦乱跳地跟着寨子里的姐妹去溪边浣纱时,一场“鸿门宴”在寨主家宽敞的火塘边摆开了。

巨大的火塘里,粗壮的柴火噼啪作响,烤得整间屋子暖意融融。长条木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香气四溢。寨主石龙坐在主位,红光满面。几位寨老作陪。何西门被奉为上宾,坐在石龙右手边。阿雅则坐在父亲左手边,隔着火塘偷偷瞄着何西门,脸上带着羞涩又欢喜的笑意。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石龙寨主端起一个盛满烈性米酒的牛角杯,站起身,声如洪钟:“何神医!你是我们黑石寨的大恩人!救了我石龙的命根子!这份恩情,比山高,比海深!我石龙,代表全寨老少,敬你一杯!”说完,一仰脖,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豪气干云!

何西门连忙起身,也端起自己的酒杯:“寨主言重了,医者本分而已。”他也爽快地干了杯中酒。这苗家自酿的米酒,入口绵甜,后劲却足。

“好!爽快!”石龙寨主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何西门的肩膀,拍得他一阵龇牙。寨主目光炯炯地盯着何西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何神医!我石龙是个粗人,不会拐弯抹角!你救了我女儿,就是与我石龙有了过命的交情!我看你医术通神,人品也端正!更难得的是…”他看了一眼旁边脸蛋红得像苹果的女儿,“我家阿雅,对你也是…一片真心!”

阿雅“啊”地一声轻呼,羞得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

何西门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果然,石龙寨主大手一挥,声震屋瓦:“所以!我决定了!择日不如撞日!三天后,就在这寨子里,摆下最盛大的婚宴!让你何西门,娶了我家阿雅!从此就是我们黑石寨的人!是我石龙的女婿!我们黑石寨的神医!”他目光灼灼,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光芒,“以后,这寨子里所有的药山、所有的田地、所有的牛羊,都有你一半!你就是我们黑石寨的二当家!”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随即,几位寨老反应过来,纷纷抚掌大笑,连声道贺:“恭喜寨主!贺喜寨主!得此佳婿,黑石寨之福啊!”“阿雅姑娘和何神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好!好啊!”

阿雅虽然羞得抬不起头,但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却瞬间迸发出惊喜、羞涩和难以言喻的期待光芒!她偷偷看向何西门,带着少女全部的心事和憧憬。

何西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手中的牛角杯差点掉在地上!这…这哪是感谢?这分明是逼婚啊!他看着石龙寨主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几位寨老起哄的笑容,再看看阿雅姑娘那充满期待和爱慕的眼神…头皮一阵发麻!

“寨主!万万不可!”何西门连忙放下酒杯,站起身,脸上努力维持着礼貌而尴尬的笑容,“何某何德何能?阿雅姑娘金枝玉叶,如同山间的凤凰!我不过是个漂泊无定的江湖郎中,居无定所,身无长物,实在配不上阿雅姑娘!更不敢耽误姑娘的终身!寨主和诸位长老的好意,何某心领了!但这婚事…实在不敢当!不敢当!”他连连摆手,语气坚决。

石龙寨主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如同被寒霜覆盖!他重重地将牛角杯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刺向何西门,带着浓浓的怒意和不解:“何神医!你这是…看不起我石龙?看不起我黑石寨?还是…你看不上我家阿雅?!”他身上的气势陡然变得极具压迫感,火塘里的火焰似乎都随之晃动了一下。

阿雅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小脸变得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何西门,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泫然欲泣。

“寨主息怒!绝无此意!”何西门顶着压力,硬着头皮解释,“何某漂泊半生,早已习惯了江湖风雨,实在不是安家立业的良配。阿雅姑娘如同山间清泉,纯净美好,理应有更好的归宿,一个能安稳陪在她身边的良人。何某…实在配不上这份厚爱!”他语气诚恳,带着深深的歉意看向阿雅。

“哼!什么江湖风雨!我看你就是推脱!”石龙寨主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他站起身,魁梧的身形如同一座小山,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这事就这么定了!何神医,你是我的恩人,我敬你!但阿雅是我的心头肉,她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当爹的说了算!三天后,成亲!你安心在寨子里住下!哪里也不用去了!”他大手一挥,“来人!送何神医回房休息!好生伺候着!”他特意加重了“伺候”二字,意思不言而喻——软禁!

两个身材同样魁梧、脸上带着刺青的苗家壮汉立刻应声而入,一左一右“护卫”在何西门身边,虽然态度恭敬,但那架势,分明是寸步不离的看守!

何西门看着石龙寨主那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又看看阿雅那瞬间苍白、眼中含泪、委屈又倔强的脸庞,心中长长叹了口气。这苗疆的“热情”,真是让人消受不起啊!

接下来的两天,何西门彻底失去了自由。无论他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那两个如同门神般的苗家汉子。寨子里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到处弥漫着喜庆的气氛。大红的绸布挂上了吊脚楼,崭新的苗绣婚服被送到了何西门的住处,连寨子里的狗似乎都知道了要办喜事,叫得格外欢快。石龙寨主更是每天都要过来“探望”他,拍着他的肩膀,说着“女婿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之类的话,眼神里充满了志得意满。

何西门表面上一副认命、配合的样子,甚至试穿了那身大红的苗家新郎服(惹得看守的汉子偷笑),暗地里却心急如焚!那枚冰冷的金属盒还贴在他胸口,令牌的悸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时间紧迫!他必须想办法离开!硬闯?面对整个寨子的彪悍苗民和石龙寨主那柄锋利的弯刀,胜算渺茫。讲道理?石龙寨主显然听不进去。

第三天,婚礼的前夜。月色朦胧,给古老的苗寨披上一层神秘的银纱。何西门坐在吊脚楼的窗边,看似百无聊赖地欣赏着月色,实则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脱身之机。突然,窗棂外传来几声极轻微的、如同山雀鸣叫般的“啾啾”声。

何西门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走到窗边。只见窗下阴影里,一个纤细的身影正焦急地朝他招手,正是阿雅!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苗衣,小脸上满是紧张和决绝。

“何阿哥!快!这边!”阿雅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我知道你不愿意…阿爹他…他太固执了!你快走!我…我帮你!”

何西门看着少女眼中那份强忍的难过和成全的勇气,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感动和歉疚。他不再犹豫,趁着看守的汉子在楼下火塘边烤火打盹的间隙,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从窗口翻了出去,落在阿雅身边。

“跟我来!”阿雅一把抓住何西门的手腕,她的手心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她熟悉寨子的每一条小路,带着何西门在阴影和木楼的缝隙间快速穿行,避开了几处巡逻的寨丁。

很快,他们来到了寨子边缘一处堆放杂物的破旧木棚后面。这里紧靠着寨子那用粗大圆木和尖锐竹刺围成的寨墙。阿雅指着墙角一个被杂草半掩着的、仅容一人勉强钻过的破洞,急声道:“快!何阿哥!从这里钻出去!外面就是下山的小路!快走!”

那洞口黑黢黢的,散发着一股潮湿泥土和动物粪便混合的难闻气味。显然,这是寨子里狗进出的通道,名副其实的“狗洞”!

何西门看着这个散发着异味的洞口,再看看眼前这个为了放他走、不惜违抗父命、眼中含泪却强忍着不哭出来的少女,心中五味杂陈。

“阿雅…”他轻轻唤了一声。

“别说了!快走!”阿雅用力推了他一把,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何阿哥…你…你要保重!”她别过头,肩膀微微耸动。

何西门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这山野精灵般纯净的少女刻在心里。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撩起衣摆,毫不犹豫地俯身,朝着那个散发着难闻气味的狗洞钻了进去!

泥土沾上衣襟,腐朽的木刺刮过手臂,狭窄的空间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何西门手脚并用地在狭小潮湿的通道里爬行。当他终于从洞口另一端的杂草堆里狼狈不堪地钻出来,重新呼吸到山间清冷的空气时,身后寨子里,隐隐传来了石龙寨主暴怒的咆哮和混乱的呼喊声!

“跑了?!给我追!把寨子围起来!他跑不远!”

“阿雅!是不是你放走了他?!”

火把的光亮如同游动的长龙,开始在寨子里快速移动!

何西门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土,最后看了一眼那喧嚣起来的古老寨墙,对着阿雅所在的方向,无声地道了一声“珍重”,转身便欲投入山下漆黑的密林。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声!一个身影猛地扑了出来,带着一股熟悉的、野山茶般的清香!

是阿雅!她竟然也跟着钻了出来!小脸上蹭着泥土,头发也有些散乱,一双大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何阿哥!”她猛地扑到何西门面前,因为跑得太急而微微喘息,胸脯起伏着。她一把抓住何西门的手,将一个用兽皮仔细包裹、还带着她体温的小卷塞进他手里,声音又快又急,带着哭腔和一种豁出去的勇气:

“这个!你拿着!是我在阿爹藏东西的暗格里偷偷找到的!和你那天…那天掉出来的那个铁牌牌…上面的花纹很像!阿爹把它当宝贝藏得很深,不让人看!我觉得…觉得可能对你有用!”

何西门浑身一震!他急忙打开那粗糙的兽皮卷!借着朦胧的月光,只见里面包裹着的,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已经磨损得很厉害的古老青铜残片!上面蚀刻着繁复而神秘的纹路,其中一部分图案,赫然与他怀中的令牌、以及那枚金属盒上的某些线条…如出一辙!更重要的是,残片中心,清晰地刻着一个微缩的、如同眼睛般的诡异符号!

令牌在这一刻,如同被投入滚水的冰块,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剧烈悸动!直指他怀中的金属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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