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目送着萧凌云离去,随后望着大殿之上惊魂未定,各怀心思的文武百官淡淡开口。
“翰林院首席为国为民,实在难能可贵。朕望诸位爱卿以他为表率,切莫作奸犯科。”
“否则,今日的韩定方便是你们的下场!”
“退朝!”
镇北侯萧长风双拳紧握,身体微微颤抖。
今日萧凌云此举,不亚于斩去他的一臂。
那孽障不仅当众逼死了他倚为臂膀的结义兄弟韩定方,更借女帝之手,硬生生削掉了他西北军三分之一的兵权!
最可恨的是,他临走前那句诛心之言——
诸君当引以为戒,莫要步了韩大将军后尘,为虎作伥,祸国殃民!
犹如一根淬毒的尖刺,深深扎进了在场所有武官的心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武官阵营中原本稳固的人心,此刻正因萧凌云那番话而悄然涣散。
多年来他苦心孤诣在军中竖起的威信,竟被一朝撼动。
无数计划被打乱,那些原本准备暗中进行的动作,此刻竟变得束手束脚。
谁敢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被匿名信举报到翰林院的韩定方?
萧凌云那柄悬在头顶的“君子剑”,已让所有人如芒在背。
“哼!”
萧长风强压下翻腾的怒火,阴鸷的目光扫过那些面露犹豫的将领,声音低沉地威胁道“尔等都是跟随本侯多年的老将,当知轻重。方孝存那老匹夫当年何等声势?还不是被本侯扳倒!”
“这萧凌云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几句狂言妄语,就能动摇尔等心志不成?莫要被言语蛊惑,自毁前程!”
说罢,他猛地拂袖,带着一身凛冽寒气,率先离开了这令他倍感压抑的太玄殿。
深夜时分,镇北侯府。
府门廊下悬挂的墙灯,被庭院中狂暴肆虐的武道真元震得左右剧烈摇晃,光影凌乱。
家丁丫鬟们瑟缩在角落里,挤作一团,眼神里满是惶恐不安,大气都不敢喘。
“萧凌云!你这个孽障!逆子!”
庭院中央,萧长风如同一头发狂的凶兽,对着院中一棵百年虬枝老树疯狂捶打。
每一拳落下,都伴随着沉闷的巨响和木屑纷飞。
那纷扬的碎木屑,仿佛都沾染上了他实质般的森然杀意,割裂着沉闷的夜空。
南宫芸闻讯匆匆赶来,一袭华贵的锦袍在夜风中扬起,却在看到丈夫那副择人而噬的暴怒模样时,脚步情不自禁地往后退缩了一步。
夫妻相伴多年,她太了解这位手握重兵的丈夫了。
此刻陷入暴怒的萧长风,就是一个随时会喷发的火山,任何靠近都可能被那毁灭性的怒火吞噬。
“老爷……老爷,您这是何苦?”南宫芸纠结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伸出手想要扶住萧长风因暴怒而微微发抖的手臂,温言劝说道:
“万事皆有解法,您先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消气?!”
萧长风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阴沉眸子死死盯住南宫芸,眼神中的戾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你让我消气?!你可知道今日在太玄殿上,你那好儿子干了什么?!”
“他亲手逼死了我的结拜大哥韩定方!武霓裳就等在那里,顺水推舟,直接收走了我西北军三成兵权!”
他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老夫半生戎马,在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基业!就被这个孽障轻飘飘的两三句话,葬送了三分之一!你让我如何消气?!”
南宫芸闻言,心中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煞白。
昔日那个被整个镇北侯府视为耻辱、弃如敝履的庶子,那个在阴暗角落沉默长大的孩子,如今竟已成长到这般地步了吗?
竟能当庭逼死骠骑大将军,更撼动了镇北侯府的根基?!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星空深夜下,萧凌云冰冷刺骨的“侯爷夫人”四个字,口中不由得泛起一片苦涩。
“老爷……事已至此……”她鼓起勇气,声音微弱,“当初我们待他,确实……确实有失偏颇,伤了他的心。或许正因如此,才让他如此行事。”
“要不……我们想办法让凌云回来?毕竟是骨肉血亲,他的身体里终究流淌着萧氏一族的血……”
她的话未说完,便被萧长风一声雷霆般的怒吼粗暴打断。
“住口!赶紧给我住口!”萧长风怒视着妻子,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事到如今,你竟还敢替那孽障说话?!他早已背叛了镇北侯府,背叛了整个萧家!”
“十年前,他替天赐顶罪入狱,我还道他尚存一丝兄弟情义,算是个可用之人。”
“结果呢?出狱后便处处与我作对,如今更是成了我萧长风的心腹大患!”
他猛地踏前一步,强大的气势压得南宫芸几乎窒息:“武神血留在他那废物体内,不过是明珠蒙尘。交给天赐,才能成就无上武道。”
“他非但不感恩,反而怀恨在心!这等忘恩负义、噬主的孽子,留着就是个祸患!天大的祸患!”
南宫芸被丈夫的滔天怒火震慑得连连后退,看着眼前几乎失去理智的萧长风,她明白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只会火上浇油。
那“骨肉血亲”四个字,在滔天的权势与愤怒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可是,老爷……”她依旧不死心,声音低如蚊蚋,“彻底反目,甚至要除之而后快,会不会……太过残忍了?他终究是我们的……”
“残忍?!”萧长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怒反笑。
他猛地一拳轰出,那棵饱经风霜的百年老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倒塌。
烟尘弥漫中,萧长风死死盯着脸色惨白的南宫芸,声音冰冷刺骨:“残忍?若不趁早除掉萧凌云这个祸根,我镇北侯府将永无宁日!”
“今日他能断我一臂,明日他就能要了我的命!甚至……天赐日后学成归来,也难保不会遭他这贱种算计!”
“这该死的畜生连我这个亲爹都敢暗算,还会在乎一个兄弟吗?只有死人,才不会再带来麻烦!”
“你难道想看到天赐的大好前程,被萧凌云利用那该死的翰林院首席身份,一步步毁掉吗?!”
南宫芸浑身一颤,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天赐……那是她唯一的指望,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寄托。
天赐绝不能有事!
这个念头瞬间压倒了一切。
她眼中的挣扎和痛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
她默默地垂下头,不再言语,双手死死攥紧了华服的衣角。
就在这时,一道曼妙却带着阴冷气息的身影从幽暗的走廊尽头款款走来。
世子妃苏青凰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冷笑,眼神深处却满是算计与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