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舟野轻声说，让开位置，“哥哥特别活泼。”
言沫的轮椅被推到玻璃窗前。
里面并排放着两个保温箱，左边那个稍大一些的婴儿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手脚不停地舞动。
当言沫的脸出现在窗前时，小家伙突然停下动作，黑葡萄般的眼睛直直看向她，然后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
“安安......”言沫的指尖贴上冰凉的玻璃，眼泪瞬间涌出。
那是她的儿子，她的小勇士，即使在早产的情况下也这么强壮。
右边的保温箱里，一个瘦小得多的女婴安静地睡着，胸口贴着几枚电极片，细弱的手臂上插着输液管。
言沫轻声呼唤：“康康？妈妈来看你了。”但小家伙纹丝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在呼吸。
“她怎么一直在睡觉？”
言沫转头问徐舟野，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我喊她她都不回应？”
徐舟野蹲下身，与轮椅上的言沫平视。
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压迫感，更像一个耐心的医生在解释病情。
“康康在出生前本就受了大的刺激，肯定不如寻常小孩那般活泼。”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养着，精神足够了，自然就能和你互动。”
言沫咬着下唇点点头，转回去继续看着两个孩子。
安安已经又开始手舞足蹈，甚至试图抓住保温箱里的玩具；
康康则安静得像个小天使，只有监护仪上的波形证明她顽强的生命力。
“安安像你，”
徐舟野突然说，“特别是眼睛。”
言沫惊讶地看向他：“你能看出来？”
“嗯。”
徐舟野的目光柔和下来，“康康的嘴巴和下巴像我。”
言沫下意识地打量起徐舟野的脸，坚毅的下巴线条，形状优美的薄唇......确实，小女儿继承了父亲最精致的部分。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颤，某种奇异的联系感油然而生。
“探视时间到了。”
护士走过来提醒，“产妇需要休息。”
言沫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孩子们：“安安，康康，一定要好好的。妈妈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回病房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徐舟野推着轮椅，动作小心翼翼，生怕颠簸到言沫的伤口。
到了病房门口，他弯腰将言沫抱起，这个动作他已经做得很熟练，手臂肌肉绷紧，既稳又有力。
言沫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肩膀，随即又像被烫到一样松开。
徐舟野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气，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莫名地令人安心。
这个念头让她立刻警觉起来，一被放到床上就转过身去，用背影明确表示不想交谈。
徐舟野站在床边，喉结滚动了几下，似乎有许多话想说。
最终，他只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言沫才允许自己放松下来。
她轻轻抚摸腹部缠着的纱布，思绪纷乱如麻。
徐舟野的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原本她只想独自抚养孩子，远离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可现在......
“他走了？”
苏婉清推门进来，手里拿着热水袋，“来，医生说这个能缓解刀口疼。”
言沫接过热水袋，放在腹部，温暖的触感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苏婉清在床边坐下，轻轻抚摸女儿湿润的眼角：“你还在介意徐舟野的事情？”
言沫不答，只是盯着窗外的云朵。
“沫沫，”
苏婉清叹了口气，“徐舟野比你爸爸好太多了。他是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
言沫猛地转头：“妈！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他那晚......”
“我知道，我知道。”
苏婉清握住女儿的手，“可你想过没有，以他的身份和权势，大可以不管你的死活，等你生下孩子再强制带走。但他没有这么做，反而这段时间一直暗中保护你们母子。”
言沫愣住了。
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徐舟野真如母亲所说那么有权势，他完全可以在孩子出生后通过法律手段争夺抚养权。
但他选择了最麻烦的方式：伪装身份，默默守护。
“而且，”
苏婉清的声音低了下去，眼中蓄满泪水，“现在不止你需要他，孩子需要他......我也需要他的势力帮我和你爸离婚。”
言沫心头一紧：“爸爸他为难你了？”
苏婉清苦笑：“他不同意离婚。”
她摇摇头，“你爸爸这个人啊，对外心善软弱无根骨，有什么招数全部都使在我们娘俩身上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言沫心里。
是啊，父亲对亲戚们百般忍让，却让妻女承受所有委屈。
就像这次，明知言磊母子是什么德行，还把他们接到国外，差点害她流产......
“所以我希望你未来的丈夫是个可靠的。”
苏婉清擦掉眼泪，认真地看着女儿，“你跟徐舟野的开始虽然不太好，可我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有心的。”
言沫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单。
母亲的话让她开始重新思考与徐舟野的关系。
她一直固执地拒绝他的好意，认为自己出月子后可以独自抚养孩子。
但她忽略了现实的困境，父亲不同意离婚，言磊母子虽然暂时被带走但隐患仍在，还有两个早产儿需要更好的医疗资源......
“沫沫，”
苏婉清轻声问，“你恨他吗？那个晚上......”
言沫沉默了很久。
恨吗？当然恨。
但这些时间“Allen医生”的温柔守护又让她困惑。
同一个人怎么能同时是施暴者和守护者？
“我不知道。”
她最终诚实地说，“但我......我会为了孩子们考虑。”
苏婉清欣慰地笑了，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这就够了。现在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孩子们。”
母亲离开后，言沫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想起早上看到的安安的笑容，和康康脆弱的小小身躯。
如果没有徐舟野的资源，康康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吗？
如果没有徐舟野的保护，言磊母子再来骚扰怎么办？
父亲呢？会不会继续纠缠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