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走向梳妆台,指尖在第二格抽屉底部摸索,微型接收器还在。
窗外雨停了,但暮色给玻璃蒙上灰翳,正好遮掩她快速翻查文件的动作。
“叩叩。”
敲门声很轻,带着特定节奏:三短一长。
柳婳立刻将文件塞回枕下,重新瘫坐在床沿。
当卫灼推门进来时,她又变回了那个痛失所爱的薄夫人。
“夫人。”
卫灼单膝跪地时,制服裤腿发出细微摩擦声。
他粗犷又清秀的五官裹挟着伤感,下巴有胡茬,眼下有浓重的青黑。
补汤在瓷碗里晃出细纹,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柳婳伸出颤抖的手,在即将碰到碗沿时不慎打翻托盘。
卫灼迅速抢救,借势将托盘横在两人之间。
柳婳看到他左手在托盘底部快速划了个十字,教会的人已经混进老宅。
“对不起......”
柳婳啜泣着去捡碎片,手指被划破也浑然不觉。
血珠滴在羊绒地毯上,很快洇成暗色斑点。
卫灼抓住她手腕,用随身手帕按住伤口。
这个动作挡住了可能存在的监控视角,他嘴唇几不可察地蠕动:【明晚,地下室】。
“您必须保重。”
卫灼提高音量,同时将补汤重新递到她唇边,“先生在天之灵......”
柳婳突然剧烈颤抖。
这不是演技,卫灼选错了台词。
薄斯聿的名字像把钝刀捅进她胸腔。
她猛地推开汤碗,热汤泼洒在卫灼雪白衬衫上。
“滚出去!”
她抓起枕头砸向卫灼,声音嘶哑得可怕,“全都滚!”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柳婳知道监视者正在靠近,她需要更激烈的表演。
梳妆台上的香水瓶在她手中化为碎片,玻璃渣飞溅到门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卫灼惊慌后退,撞翻了茶几。
这番动静果然引来了黎尧和王侃。
柳婳趁机将枕下的文件滑入卫灼后腰,他制服腰带里藏着特制夹层。
“夫人情绪崩溃了!”
黎尧高声喊道,一边示意王侃扶住歇斯底里的柳婳,“去叫医生!”
柳婳在王侃怀里挣扎,指甲在他脖子上留下血痕。
这个角度让她能凑近他耳边快速低语:“墨延明晚到。”
王侃肌肉瞬间绷紧,但手上安抚的动作丝毫未停。
当家庭医生冲进来准备注射镇静剂时,柳婳的抵抗突然停止。
她像被抽走灵魂般瘫软下来,任由针头刺入手臂。
这个顺从的假象让医生都怔了怔,镇静剂其实还没推入。
“都出去......”
柳婳蜷缩在床上,声音轻如游丝,“让我一个人......陪陪他......”
众人退出去时,黎尧最后一个带上门。
锁舌咔哒响起的瞬间,柳婳听到极轻的三下叩击,这是安全的信号。
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床头柜的相框上流淌。
照片里是蜜月旅行时拍的,薄斯聿从背后拥着她,两人手指交叠,婚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柳婳伸手触碰相片,突然发现玻璃表面有细微的指纹痕迹,有人动过这个相框。
她轻轻翻开相框背板。
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飘落下来,上面是薄斯聿的字迹:【哭得再大声些,我的婳婳】。
柳婳将纸条含入口中咽下,咸涩的泪水滑过嘴角。
这一次,她不需要演技。
窗外树影婆娑,隐约可见几个黑影在薄家围墙外巡视。
其中一人举起望远镜,正好看见柳婳抱着相框蜷缩痛哭的背影。
他满意地按下通讯器:“目标情绪崩溃,确认无异常。”
他不知道的是,柳婳的泪水正一滴滴落在相框夹层里藏着的微型电路板上,那上面的红灯开始闪烁。
夜晚,墨延在他安排的卧底引路的情况下,顺利来到薄家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空气像被冻过般刺骨。
墨延的轮椅碾过青石板地面,发出细碎的碾压声。
水晶棺四周的应急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像只蓄势待发的野狼。
“打开。”
他声音很轻,却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两名黑衣人上前,手套与水晶棺盖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随着棺盖滑开,一股混合着焦肉与防腐剂的怪味涌出,墨延立即用丝绸手帕捂住口鼻。
灯光下,焦尸如同一段被雷劈过的枯木。
表面碳化的皮肤龟裂翻卷,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肌理。
唯独面部还算完整,这是修复过的,特意保留给家属辨认的慈悲。
“推近点。”墨延敲击轮椅扶手。
轮椅向前移动时,他注意到尸体左手无名指有一圈萎缩进去,符合薄斯聿婚后一直配戴婚戒。
但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尸体的肩宽,似乎比记忆中的薄斯聿窄了两公分。
“口腔。”
戴着橡胶手套的手下立刻掰开尸体的下颌。
牙齿在冷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珍珠色。
墨延俯身,金丝眼镜链垂落,几乎碰到尸体鼻尖。
“最后一颗臼齿。”
他声音开始发抖,“放大镜。”
手下递来专业设备。
在十倍放大下,那颗磨牙表面的特殊标记清晰可见。
一柄微型剑形浮雕,正是薄家嫡系十二岁时刻下的家族徽记。
墨延的义指无意识敲打着轮椅扶手,发出规律的咔嗒声。
他记得太清楚了。
薄斯聿十二岁那年,他曾在薄家老宅书房见过这套牙科工具。
当时薄老爷子,亲自监督,让人在薄斯聿牙齿上刻下这个标记,说是薄家男儿的勋章。
“确认了?”
阴影里突然传来宋临川的声音。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黑色主教袍与黑暗融为一体。
墨延没有立即回答。
他伸手触碰尸体腹部时,那里本该有个被炸弹炸后,留下的疤痕,那场爆炸可是他亲手设计的。
但如今碳化的皮肤让一切特征都模糊不清。
“剑形标记只有薄家老爷子亲自让人操刀。”
墨延收回手,突然低笑起来,“这老东西到死都在帮倒忙......”
笑声在地下室空洞地回荡。
他猛地拍下轮椅扶手:“薄斯聿!你也有今天!”
声音里的狂喜让手下都不禁后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