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并不想将这三只小狗给带到蓝语的面前,毕竟我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置他们,但从时间来上看现在属于“任务时间”,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地方能去——想要救下这几个小家伙,蓝语那一关是必须要过的……
“领队大人,我们保得住这三个小崽子吗?”一名队员凑上前来在我耳边低声问道,他的语气凝重且严肃,仿佛已预感到了不久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我们甚至不用把他们给带到那个园主跟前,光是这哭声就足够暴露他们自己了。”
我痛苦且艰难地转过头去——三只小灰狗虽然已无危险,但受到的惊吓却足以让他们一直哭到现在。
我担心他们的生命会再次受到威胁,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俯下身子想要做做他们的心理工作。
“嗨,几个小家伙。”我略有些尴尬地打着招呼,作为“罪魁祸首”的我自然无法厚着脸皮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知道你们现在非常伤心,也非常痛苦,但此刻最重要的事应该是保护自己。你们的父亲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你们继续活下去的机会,难道你们就要这样辜负吗?”
听见我的话里涉及到了对他们而言非常重要的父亲,其中一只小狗便逐渐止住了哭声。我见有些效果,便继续安慰了起来:“听着,你们现在虽然还活着,但并不代表已经脱离了危险。我现在要和我的队员们去下令杀死你们的那个家伙的地方,如果你们想活着就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我们会尽可能地保护你们。”
那只停止哭泣的小家伙似乎听懂了我的意思,便伸出爪子去够了够他旁边的另外三个兄弟,并用脚掌在他们的口鼻处上下拨动了一番,看起来是在劝说着他们也停止哭泣。
这兴许是他们几个私底下的交流方式,经这么一弄,他的三个兄弟也很快地降低了音量,并逐渐转换成了低声的抽泣。
“对,很好。”我欣慰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只要你们不发出声响,我就一定会替你们的父亲保住你们的性命。”
虽然他们仍然悲痛万分,但还是艰难地冲我点了点头——这样就足够了,有了他们主观上的配合,我们保护的难度也会低上许多。
“走吧,把他们给藏在队伍的后面,让兄弟们用身体挡一下,千万别让蓝语和他的手下发现他们。”我站起身来,对身旁的队员吩咐道。
“是,领队大人。”队员得令后,便将我的话给传达了下去。不大一会儿,队员们便切换了站位,将三个可怜的小家伙给团团围在中间。虽然从外面看起来我们的队伍混乱无序,但实则每一名队员都在有意地暗中遮挡。这样一来,队伍来来回回一前一后的行进时便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了。
石洞离出发地点并不远,我们保持着这样的阵型向前没走多久就回到了出发的地方。蓝语和他的手下们仍伫立在那儿,目光如炬地等待着我们。
“解决了吗?”见我走上前来,蓝语便淡淡地发问。
“解决了。”
“尸体呢?”
“被溪水冲走了。”
“你们把尸体扔在了溪水里?”蓝语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似乎已觉察出了某些端倪。
“是的。”我淡定应答。
“既然如此,那我又该怎么知道你们到底是杀了他们,还是把他们给放跑了呢?”
“石洞那儿有留下的血迹,你一看便知。”
蓝语伸长了脖子,朝着石洞那边探了探脑袋,仿佛他真的能看清那几百米远的地方似的。
“洞里有几个目标?”蓝语把脖子缩了回来,继续对我提问道。
我对他的盘问开始有些厌烦,如此反复的质疑摆明了就是不信任我们:“你难道还不知道么?”
“我当然清楚,所以才要问你。”蓝语应道,“谁知道他们今天是不是都在洞里,万一有谁外出去找吃的了呢?”
“五个,一个大的四个小的。怎么样,和你的信息对得上吗?”我索性一股脑将信息全抛出去,省得他再翻来覆去地“审问”。
“呵呵……”蓝语神秘地笑了一声,“没错,对得上。”
“既然如此,那青木交代的事情就已经完成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吗?”说罢,我不等蓝语的回应便带着队员们向来时的道路走去……
“等等!”蓝语开口叫住了我,“我可没说过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什么意思?我们已经按照青木和你的要求解决了那个洞里的流浪族群,任务为什么还没有完成?”我顿了顿,随即转过头去看向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他自出现在我眼中以来,我对他的反感和敌意一直在上升……
“那几个家伙是由谁解决的,你还没有告诉我……”蓝语慢吞吞地问道,仿佛故作刁难一般。
我心头火起,再也忍受不了他这般阴阳怪气地反复质疑,便直接怒声冲他喝道:“该死的!你到底想怎样?事情我们都已经完成了,知道是谁做的又有什么意义吗?你反复地对我们提出质疑,分明就是对嗜血队的不信任!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劝你家主子别找上我们,我还不稀得踏上你们这条破船呢!”
“嘿,别这么火大嘛。”蓝语见我情绪激动了起来,反而轻松地笑了笑,“你知道的,这件事虽然是由我来传达,但实际上一切都是青木大人的意思,我不过是把他的话原原本本地传达给你们罢了。”
“你左一个青木大人,右一个青木大人,我就不信堂堂无上冠冕会在这么一件小事上如此纠结。像他们那样地位的人,难道还会重视流浪族群这种底层群体吗?说到底,这不过是你个人的心思罢了!”我根本不买这个蠢货的账,继续冲他怒喝着。
“看来你果真不是个当首领的料……”蓝语无语地摇了摇头,“你不仅仅是对无上冠冕一无所知,甚至对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所必须具备的权谋也同样一无所知。”
“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我现在就想问问你,既然我代表的嗜血队已经完成了青木交给我们的任务,为什么你还要处处刁难?”
“刁难?不,不,你完全误会了。”蓝语表情滑稽,仿佛我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难道你真的以为青木大人交代的任务就是让你们嗜血队派人到这儿来清除一窝小小的流浪族群吗?”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他的话了,“难道我刚才所做的事不正是你们指派的吗?”
“青木大人说过,双方的合作需要建立在彼此信任的基础上,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而要达成这样的信赖条件,就必须通过完成一些‘考核’来证明。”蓝语解释道。
“所以我刚才完成的这个任务只是个考核?”我有些惊疑地反问道。
“是的,这个任务只是用来证明你们真的信任青木大人,并能配合他完成某些任务。”蓝语很自然地解释着,仿佛这一切都非常的合情合理,“不过嘛……这几个流浪族群的家伙也确实是个小麻烦,你知道的,无上冠冕所在地的周围也的确不该有这些低阶层的生物存在……”
“也就是说,实则上是不用杀死他们的,对吗?”我的瞳孔随着他的话语不自觉地膨胀,胸膛也被逐渐上升起来的一股怒气给顶得坚硬无比。
“当然,就像你一开始说的,把他们赶走就行了。可这样的话就不能证明你们能一丝不苟地完成青木大人所交给你们的任务,所以,他们的死亡也可以看做是一种必需。”
蓝语依旧淡然地自说自话,可我的心脏却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一种被欺骗的恼怒和无上冠冕对生命的漠视刹那间便点燃了我所有的理性。从一个卑微、渺小的生命苟活到如今,我深知这些在人类世界中东躲西藏的同胞们的生活有多么的水深火热,我想改变他们的现状,改善他们的生存环境,因此才希望通过加入嗜血队来完成这一点。可此时此刻,在我面前的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能理所当然、毫无负担地说出抹除这些同胞们的性命的话来,这与我的立场、我的原则无一不产生了绝对对立的冲突。
当蓝语说出这些话时,我只感到一股滚烫的热流沿着我的脊柱一直冲上了大脑,在那一瞬间,我仿佛忽然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哇啊啊啊啊!”
背后突然响起的一阵凄厉哭声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也将我即将被怒火包裹的理性给稍稍冷却。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心中也不免对哭声的来源感到一紧!
“呜哇哇哇……呜呜……”
哭声正是来自于那四只小狗,他们听到蓝语的叙述后才意识到自己父亲的死亡不过是他人嘴中随意的一句话所导致的后果,无法接受事实的他们按捺不住心中极大的悲伤——即使是答应过要忍耐住的悲痛的情绪,却还是一下子哭喊了出来……
哭声撕心裂肺,甚至连周围的几名队员都来不及帮他们堵住嘴巴。
蓝语当然也听到了这悲痛欲绝的哭声,他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向我后方的队伍里伸长了脖子望了望,语气严肃且认真地问道:“是谁在哭喊?”
我的心情同样十分糟糕,蓝语的解释或许对他而言非常合理,但在我和一切以生命为本的人看来却是不可理喻的荒唐之事。而由于被蓝语故意的欺骗导致了我此刻怒火中烧,即使面对他这个无上冠冕的手下的质疑时,我仍然不想再有任何言语上的让步了:“几个刚认识的朋友,怎么了?”
“朋友?是你私自留下来的活口吧!”蓝语见我不愿承认,一股火气也冲上了他的心头。而与此同时,他的手下们也非常自觉地冲上前来,在他的左右两边各站成整齐的一排,并瞪着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我。
身后的嗜血队员们见状也第一时间簇拥了上来,分别在我两旁站开,严阵以待地和对方对峙着。而由于对方的数量要明显胜于我们,这样一下子剑拔弩张了起来的局势对我们而言却并没有什么优势。
“这也是白狼的意思吗?”蓝语漠然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我两旁的嗜血队员们,似乎并不担心和我们火拼,“难道,你留下活口这事也是奉了他的命令?他知道违背无上冠冕的意志是什么后果吗?”
我紧皱着担忧的眉头,嘴巴上却没有立刻回应。蓝语这一番话也提醒了我如果在这里跟他们交战,那么白狼和风归制定的配合无上冠冕的计划就会瞬间瓦解,前期的一切铺垫都将成为泡沫……
“这不是白狼的意思,是我自己的临时决定。”我坦然回答道。
“那你应该明白,你此行代表的是白狼,是你们嗜血队吧?”
“我知道,这也是我现在还没有动手的原因。”
“好大的口气!你竟然还想动手?”蓝语发出了一道十分荒诞的笑声,“你不但没有按照青木大人的要求解决那几个垃圾,竟然还为了他们想要跟我动手?你可知道就凭你这句话就足以让白狼的名字登上青木大人的黑名单吗?”
“这几个……不是我留的活口,他们也不是石洞里的目标……”我自知理亏,便只能试图找补一些临时的借口用来搪塞。
“你觉得这些幼稚的话我会相信吗?”蓝语昂起了高傲的脑袋,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审判一般,“你只杀了那个成年的流浪族群成员,却留下了他的四个孩子,对不对?”
“他们是无辜的!”我试图争取。
“可他们跟错了人!”蓝语抬高一个音调怒吼道,“区区底层的杂碎,竟敢住在无上冠冕大人们的周边,这要是让其他的成员知道,青木大人的脸都丢尽了!对这些家伙来说,他们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就算是让他们赔上自己的性命也无法洗清这些罪孽!”
“可你刚才说过其实只将他们赶走就行了!更何况他们已经付出了一条生命,你就不能放过这三个什么都不了解的孩子吗?”对生命的执着让我的争取更加声嘶力竭了起来。
“没错,我是说过,但青木大人的命令是杀了他们,他们的结局我说了不算,青木大人让他们死,他们就得死。”蓝语一字一顿地回答,言语之中不可商量的意味毫无掩饰。
我死死地盯着他,头颅中的大脑也在飞快地运转着,企图再找出一个可以从他嘴里保下三只幼崽的理由来……
“你现在将他们解决掉,我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蓝语继续给我施压,“否则,我就要将这里的一切一字不差地报告给青木大人,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嗜血队还有白狼,就再无可能和青木大人合作了。”
我的身体因过度紧张而剧烈地颤抖着,大脑之中一片空白——蓝语丝毫没有给我回转的空间,在他看来,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三只小狗给杀掉,否则就是对他、对青木的极度不尊重,而那样的后果却并不是我一人所能承担的……
“到底该怎么办!”我的内心焦急地咆哮着。虽然形势极其严峻,但我一刻也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三只幼崽——看着他们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我的脑海里忽然晃过一道自己曾经的影子,那因为某个重要的人离去,而悲痛欲绝、浑浑噩噩的自己……
“怎么样,你的最后决定是什么?”蓝语轻蔑地看着我,仿佛在他眼中,连我这条命也不过是某个任务中能被舍弃的筹码。
我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充满坚定信念和无限怒火的眼睛盯上了他不屑的眼光,牙关紧咬的嘴巴微张,能为其承担所有后果的应答也随之而出:“抱歉……”
“愚蠢!”蓝语听罢怒吼一声,他身旁的手下立刻伏地起跳,朝我凶猛地扑了过来。而与此同时,我两旁的嗜血队员们也弹射而起,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对手的攻击,并将这些在浴火城中享尽了安乐的背叛者给稳稳地拦在了中线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