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顾听胥的公寓，荀攸的思绪乱成一团。那些信，顾听胥的父亲，突然出现的周先生...太多信息一下子涌进来，她需要时间消化。
回到家，荀攸径直走向书房，从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铁盒。里面是几封泛黄的信件——都是她写给顾听胥却从未寄出的，那些太像告白的、太脆弱的、太思念的信。她一直留着它们，像留着一个不敢触碰的伤口。
现在她知道了，顾听胥也留着她的信，而且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剥夺了回信的机会。这个认知让荀攸胸口发烫，有什么东西在那里膨胀，几乎要冲破肋骨。
周一早晨，荀攸比平时早半小时到校。她需要时间整理思绪，准备面对顾听胥。周末那天的谈话被打断后，顾听胥发过几条短信，但她回复得很简短——她还不确定该如何面对这个新发现。
画室里已经有学生在准备早课。荀攸放下包，开始检查上周末批改的作业。
\"荀老师。\"林老师出现在门口，\"能聊两句吗？\"
荀攸点点头，跟着他走到走廊上。
\"关于顾老师...\"林老师压低声音，\"周六有个男人去她家？\"
荀攸的背脊一僵：\"你怎么知道？\"
\"我住那个小区。\"林老师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看起来他们很熟？\"
荀攸想起周明远看顾听胥的眼神，那种隐晦的占有欲让她不舒服。\"只是工作关系。\"她听见自己说。
林老师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是说...我打算再约顾老师吃饭，你觉得她会喜欢意大利菜吗？\"
荀攸的指甲陷入掌心。\"随你。\"她转身回画室，\"我要准备上课了。\"
上午的课结束后，荀攸在办公室门口遇到了顾听胥。她看起来恢复了精神，穿着浅灰色的西装外套，头发挽成优雅的发髻。
\"攸攸。\"她快步走过来，\"这两天怎么不回我消息？\"
荀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围，几个老师正往这边看。\"我...很忙。\"
顾听胥的笑容淡了一些：\"因为周先生？他只是来谈一个展览合作，很快就走了。\"
\"不，不是因为他。\"荀攸犹豫了一下，\"那些信...我们需要谈谈。\"
\"今晚？\"顾听胥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我做饭，虽然可能没你做的好吃...\"
荀攸正要回答，上课铃响了。\"我得走了，下午还有课。\"
\"下午是我们一起的课。\"顾听胥提醒她，\"两点，记得吗？\"
荀攸当然记得。自从学校安排她们共同指导毕业创作，每周一下午都是她们一起上课的时间。
\"那下午见。\"她匆匆离开，心跳快得不正常。
——
下午的课堂上，荀攸努力保持专业态度。她和顾听胥分别查看学生们的创作进度，偶尔交换意见。表面上一切正常，但荀攸能感觉到顾听胥频繁投来的目光，像阳光下的放大镜，让她皮肤发烫。
\"荀老师，\"一个学生举起画板，\"您看这个构图行吗？\"
荀攸走过去仔细查看。这是一幅抽象风格的创作，色块大胆，线条凌厉。\"主题是什么？\"
\"都市孤独。\"学生解释道，\"我想表达现代人在人群中的孤立感。\"
荀攸点点头：\"构图不错，但这里的红色太突兀了，可以试试更柔和的过渡...\"
\"我不同意。\"顾听胥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红色恰恰是点睛之笔，那种刺痛般的孤独感，不就应该突兀吗？\"
荀攸转身，发现顾听胥站得极近，近到她能看清对方睫毛的弧度。\"但整体色调是冷色的，突然的暖色会破坏氛围。\"
\"正是这种冲突才有力。\"顾听胥坚持道，\"艺术不应该是舒适的。\"
\"艺术也不该是刻意的标新立异。\"荀攸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和谐与平衡同样重要。\"
教室里安静下来，学生们面面相觑。荀攸这才意识到她们几乎是在争吵了。顾听胥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也许...两种方式都可以？\"学生小心翼翼地问。
荀攸深吸一口气：\"抱歉，你是创作者，最终决定权在你。\"她退后一步，\"我只是给出建议。\"
顾听胥也没再坚持，转身去查看另一个学生的作品。余下的课堂时间，她们默契地保持着距离，各自指导不同的学生，但空气中的张力依然存在。
下课铃响起，荀攸迅速收拾教案准备离开。她需要空间思考，需要理清自己对顾听胥的感情——那些信件的发现动摇了她十年来的认知，而今天的争执更让她意识到，她们在艺术理念上仍有根本分歧。
\"攸攸。\"顾听胥在走廊上追上她，\"等一下。\"
荀攸停下脚步，但没有转身。
\"对不起，刚才在课堂上。\"顾听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比平时低沉，\"我不该那样反驳你。\"
\"学术讨论而已。\"荀攸勉强说道，\"很正常。\"
一只手轻轻拉住她的衣角，力道小得几乎可以忽略，却让荀攸无法迈出下一步。\"不只是今天的事。\"顾听胥的声音更低了，\"关于那些信...我欠你一个解释。\"
荀攸终于转过身。顾听胥站在走廊的阴影里，阳光从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给她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到她的脸。那一刻她看起来如此遥远，仿佛站在时光的另一端。
\"今晚七点。\"荀攸听见自己说，\"我去你家。\"
顾听胥的眼睛亮了起来，像点燃的星火。\"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