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爸都想不起来你小时候长什么模样,连张照片都没有。”
宿女士神色惋惜,宿泱则一脸平静。
宿泱其实算半个留守儿童。
小时候宿女士两人忙于工作,很少回家,将宿泱交给陈妈,小时候宿泱不懂,只知道宿女士经常不着家,偌大个家里空荡荡的,只有陈妈和两名佣人,宿泱很想宿女士,每次问陈妈自己的妈妈什么时候回来,陈妈却只是心疼地看着她,摸摸她的脑袋。
“夫人忙完就会回家了,泱泱要乖乖的。”
宿泱虽小又懵懂,却意外地懂事,从不闹人,谨记陈妈的话,要乖乖的,不给宿女士惹事。
宿女士回家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即使是回来,她也睡着了,第二天早早就离开,要不是陈妈告诉她,她甚至不知道宿女士回来过。
每每这时,她就会跑到宿女士的房间,将他们睡过的枕头抱回自己的房间,不准让任何人碰,自己晚上抱着宿女士睡过的枕头,闻着妈妈的味道入睡。
宿泱成绩很好,常常是班级里的第一名,捧着满分的卷子回家,陈妈会夸她真棒,也会给宿女士打电话汇报成绩,她每次都十分期待宿女士听到自己成绩时候是什么表情,应该也会和陈妈一样很高兴,然后夸她真棒。
说不定一个高兴就和父亲一起回家,一家三口一起吃饭。
不过如她所想,宿女士的确很高兴,夸了她一句,却又匆匆挂断了电话,继续去忙工作,宿泱只能愣愣地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到嘴边询问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陈妈心疼地要命,忙抱起她温柔地哄,小小的宿泱哭也不哭出声,就埋在陈妈肩膀上安静地掉眼泪。
宿女士从没去给她开过家长会,从来都是陈妈,小孩子的恶意是赤裸的,毫不掩饰的,他们会嘲笑她是保姆的孩子,又或者说妈妈不要她了,这些宿泱都无所谓,大家都是人,是谁的孩子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可让宿泱不能忍受的是他们说她妈妈不要她了,小小的宿泱气得脸都红了,抡起拳头,以一敌四,将那四个人打得鼻青脸肿,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宿泱嫌弃地甩甩手,在他们身上擦干净。
几人都进了办公室,老师就算知道是那四个人先嘲笑的宿泱,可看到那几人鼻青脸肿的模样,也没办法站在宿泱这边说话,只能请家长。
听到请家长,宿泱眼睛都亮了,可看到来的人又是陈妈,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
她百无聊赖地听着陈妈和那几人的家长鞠躬道歉,但是看见对方咄咄逼人的丑恶嘴脸又觉烦躁,拉住陈妈的手,表情严肃。
“陈妈,不要给他们道歉。”
陈妈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泱泱,打人是不对的。”
“但他们说妈妈不要我了,他们活该。”
小时候的宿泱就是这个模样,性子和脾气都随宿女士,犟得很,不会说一点软话,若不是自己的错就绝对不会道歉。
陈妈看向那几个孩子,撸起袖子再次上前想要跟他们理论,却被人一把推到地上,宿泱眼睛都红了,冲上去想要打他们,也被人一把推倒,老师连忙上前阻拦。
“各位家长,有什么事好好说,若是打孩子。那我就只能喊保安来了。”
“这学校怎么回事?我家孩子难道该被打吗?”
“小小年纪嘴上不积口德,还说我家孩子活该,也不知道有没有家长教!”
宿泱气急,恨不得跟他们拼命,“你们不准说我妈妈!”
可没有人把一个小孩子的怒火当回事,他们的嘴脸更加丑恶,“难道我们说的不对吗?没教养的东西也配跟我家孩子上一个学校?”
“要是不把她开除,我们就找校长,校长不行就教育局,你们等着被举报吧!”
陈妈也气得大喘气,从来没有遇见过那么没有素质的成年人,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老师一听这些人如此胡搅蛮缠,也生气了,神情严肃。
“各位家长,是你们的孩子先骂人家妈妈去世了,教室有监控,我可以现在就调出来。”
“有监控怎么了?说一两句还说不得了?现在的小孩不仅没教养还心理脆弱,要我看还读什么书啊,送出去打工得了!”
宿泱还想说什么,就被一双手温柔地托起,她转头望去,便看见宿女士那张冷厉的侧脸,
只一瞬间,眼眶便红了,所有的委屈在看到妈妈的那一瞬间倾泻而出,宿泱嘴唇张了张,那句妈妈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宿女士瞥见她泛红的眼睛,一向冷厉的脸柔和了些许,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将她交给身后赶来的自家丈夫。
宿泱趴在自己爸爸怀中,看着宿女士一人面对那几个难缠的家长,身形挺拔,气场强大,像是巨人一样挡在她的面前。
宿泱不知道宿女士对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最后那几名家长主动朝她道歉,再然后那四个小孩便转学了。
后来逐渐长大,宿女士的公司渐渐稳定下来,回家的次数也变多了,只是宿泱长大了,或许是进入了叛逆期,也就很少亲近他们,有次宿泱窝在自己的房间写作业,宿女士端着一杯牛奶进来。
一般牛奶都是由陈妈端进来的,所以宿泱不可避免地抬头看她,眼神疑惑。
牛奶被放在书桌上,宿女士先是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开口问道:“泱泱,你是不是不爱妈妈?”
宿泱抿唇沉默,并没有回答,明明脸上稚气未脱,却常常冷着个脸。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难过于宿女士会问出这种问题。
其实是爱的,可对于爱她总是难以启齿。
她真的很爱宿女士,爱到哪种程度呢?
大概是她活着的意义只有宿女士,若是宿女士哪天不在世上了,她会丧失所有活下去的勇气,世上再也没有她可以留恋的东西。
她一个人不可以的。
所以身边朋友说她是妈宝女,她从未反驳过,或许是母女之间身体最深处的羁绊。
无法言说爱,却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