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浩的世界突然变成了黑白色。
通讯器里唐舞桐最后的惨叫声像烧红的铁丝，烙在他的耳膜深处。南方那朵熄灭的金色光芒，现在成了他视野里唯一的污点，缓慢地扩张、蔓延，把整片天空都染成了脏污的灰色。
银羽在掌心疯狂发烫，六翼印记像是活过来的虫子，拼命往肉里钻。霍雨浩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珠，可这点痛感根本压不住左眼的灼痛。那地方好像有团岩浆在烧，要从眼眶里喷出来。
\"找到你了。\"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就贴在他耳朵边，温热的气息弄得他脖颈发痒。
霍雨浩猛地转身，双色羽翼带起狂暴的气旋，冰蓝色与赤金色的魂力在他周身炸开。可身后空无一人，只有肆虐的风雪被他的力量撕成碎片。
深渊主君还在往地面爬，那些垂下来的肢体已经触碰到了云层。它胸口那颗核心里的银色身影越来越清晰——那是个穿着破烂银裙的女人，长发像水草一样纠缠着，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不断淌出黑血的空洞。
最让霍雨浩心脏骤停的是她背后那对翅膀。骨头架子支棱着，破败的蝶翼薄膜挂在上面，还有半截银色锁链穿透右翼的关节，锁链另一端深深钉在核心内壁。
\"妈妈等了你三百年...\"银裙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嘶吼，\"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要让我等这么久？！\"
随着她的质问，深渊主君所有肢体猛地朝上抬起，无数张人脸在那些肢体上浮现，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咆哮。霍雨浩感到一股巨浪般的精神冲击砸过来，比之前遇到的任何精神系魂师都要可怕。
他咬紧牙关，精神力凝成防御屏障。可就在冲击即将命中的瞬间，左眼里的灼痛突然达到顶峰——
\"噗！\"
鲜血从眼角喷出来，在雪地上溅开一小朵红梅花。霍雨浩踉跄着后退半步，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双色羽翼剧烈震颤，差点维持不住飞行姿态。
等视线重新聚焦时，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更玄奥的方式。
那些垂落的肢体其实是锁链，从云端垂到地心，贯穿整个深渊位面。银裙女人不是被关在核心里，她本身就是核心。锁链穿透她的身体，将她钉在深渊最底层，用她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滋养着这个位面。
而在她身体深处，锁着另一个东西。
一个小小的、蜷缩着的灵魂，金色的头发，背上有对没长全的蝶翼。虽然看不清脸，但霍雨浩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那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舞桐？\"他试探着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银裙女人突然安静下来。所有肢体都停止了动作，那些浮现的人脸也凝固了，齐刷刷地转向霍雨浩，露出诡异的微笑。
\"你看...你果然能看到...\"她咯咯地笑起来，声音又变回之前那种温柔得发腻的语调，\"血脉不会骗人...你身体里流着和我一样的血...\"
霍雨浩瞳孔骤缩。血脉？他什么时候和这种怪物有血脉联系了？
不对...不是他。
他猛地看向掌心的六翼印记，又抬头看向银裙女人胸口那个互补的花纹。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成型——这个印记，这个女人，还有唐舞桐...
\"你到底是谁？\"霍雨浩握紧拳头，极致之冰与龙神之力同时运转，双色光芒在他周身快速流动，\"舞桐在哪？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在哪？\"银裙女人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不是一直都在你身体里吗？那个龙蝶印记，可不是普通的信物那么简单...\"
霍雨浩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的龙蝶印记确实比之前烫得多，而且...好像在膨胀？一股熟悉的温暖气息正从印记里扩散出来，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当年那个小蝴蝶把神魂献祭给你...\"银裙女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嫉妒，\"以为这样就能永远陪着你？太天真了...没有神格支撑，神魂迟早会消散...是我帮了她，把她的灵魂碎片收集起来，养在我的核心里...\"
\"闭嘴！\"霍雨浩怒吼一声，左眼的灼痛让他视线模糊，\"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只是...提前回收我的东西而已。\"银裙女人轻笑一声，她周围的黑色核心突然变得透明，能清晰看到里面那个金色的小小灵魂，\"三百年前她从神界掉下来的时候，就是我捡走了她的一缕残魂...现在把主体还给我，很合理吧？\"
霍雨浩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三百年前？神界掉落？这些事情他听都没听过！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强忍着不适问道，\"舞桐是唐三院长的女儿，一直在神界好好的，怎么可能三百年前就掉下来？！\"
银裙女人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震得霍雨浩耳膜生疼：\"唐三？那个伪君子！他早就知道会这样！他把女儿扔进神界裂缝，就是为了让她来找我！来找我们这些被他封印在深渊的...失败者！\"
黑色核心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里面那个金色小灵魂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开始拼命挣扎。银裙女人脸色一沉（如果那两个血洞能叫脸的话），无数黑色丝线从核心内壁伸出来，缠住小灵魂的身体。
\"放开她！\"霍雨浩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双色羽翼在他身后展开到极致，冰蓝与赤金双色魂力交织成一把巨大的长枪，枪尖直指黑色核心。
\"来得正好！\"银裙女人不仅不怕，反而发出兴奋的尖叫，\"把你的左眼给我！把你的血脉之力给我！只要我们父女合璧，就能冲破神界封印！到时候，整个斗罗大陆都是我们的！\"
父女？！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在霍雨浩脑海里。他突然明白了。左眼的灼痛，血脉的联系，六翼印记...还有唐舞桐身体里那股不属于光明女神蝶的力量...
\"你是...金龙王？\"霍雨浩的声音颤抖着，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难以置信。传说中被唐三封印在神界核心的混沌龙神分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了这副样子？
银裙女人（或者说金龙王）发出低沉的笑声：\"看来那个伪君子没少跟你提起我...没错，就是我。三百年前被他暗算，神魂分裂，本体被封印在神界，只有一缕残魂逃到这深渊位面...本来以为永无天日，直到我捡到了那个从神界裂缝掉下来的小蝴蝶...\"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复杂起来：\"她身上有我的力量...应该是刚出生时被唐三偷偷注入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用她来控制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金色小灵魂还在挣扎，身上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霍雨浩感到胸口的龙蝶印记越来越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雨浩...\"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断断续续的，\"别...相信她...\"
舞桐！
霍雨浩心中一喜，正要回应，却听到金龙王冷笑一声：\"居然还能醒过来？看来神魂融合得比我想象中要好...不过也没关系，马上霍雨浩胸口的龙蝶印记突然炸开刺目的金光，滚烫的能量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钻。他听见骨头咔咔作响，双色羽翼上的翎羽根根倒竖，冰蓝与赤金的魂力在掌心凝成螺旋状的气旋。
\"敢动我男人？\"
熟悉的女声带着龙威砸下来，金色光蝶突然从霍雨浩胸口破体而出，在空中暴涨成遮天蔽日的龙蝶虚影。那虚影俯冲直下，九道彩环如骄阳般悬在身后，硬生生将金龙王的黑色丝线震碎成齑粉。
金龙王操纵的深渊肢体突然僵硬，两个血洞状的眼眶转向虚空：\"不可能...你的神魂怎么可能完全苏醒？\"
\"唐三没告诉你吗？\"龙蝶虚影中传出唐舞桐清亮的声音，带着凛然怒意，\"光明女神蝶在爱人身边时，从来不会真正陨落！\"金色光芒骤然收缩，破衣烂衫的少女踉跄着落地，伸手就抓住霍雨浩燃烧着魂力的手腕。
\"舞桐！\"霍雨浩感觉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眼眶瞬间烧得发疼。他想伸手去碰她脸上的血污，却被她反手按住手背。
唐舞桐仰头看他，嘴角裂出血丝却笑得灿烂：\"先打一架再说——记得给我掠阵，老公。\"话音未落，她足尖重重踏地，整个人化作金色流星撞向深渊核心，九彩魂环在身后拖出长长的焰尾。
金龙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不知死活！\"无数肢体化作锁链抽向唐舞桐，却被她突然展开的蝶翼尽数绞断。那些断裂的肢体在空中爆成黑雾，又迅速聚合成新的攻击形态。
霍雨浩瞳孔骤缩，左眼的灼痛感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视野里密密麻麻的数据流——金龙王每一条肢体的运动轨迹，核心能量流动的脉络，甚至那些人脸扭曲时泄露出的精神波动，都清晰得如同掌上纹路。
\"雨浩，打她左肩第三根锁链！\"唐舞桐的声音穿透战场轰鸣，\"那里是她神魂最不稳的地方！\"
霍雨浩没有丝毫犹豫，极致之冰与龙神之力在掌心完成前所未有地融合。冰蓝色的长枪裹着赤金色的龙气撕裂风雪，枪尖精准命中那条缠着半截银链的骨头羽翼。
\"呃啊——！\"金龙王首次发出痛苦的嘶吼，黑色核心剧烈震颤，关押金色小灵魂的地方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霍雨浩看见唐舞桐趁机突入，张开双臂抱住那个挣扎的小小身影。
就在两人即将触碰的瞬间，金龙王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而疲惫：\"三百年了...我只是想回家啊...\"
霍雨浩动作一顿。他看见银裙女人背后的锁链突然发出银光，那些钉入深渊地层的锁链末端，竟浮现出无数张流泪的脸。
那些脸都是破碎的魂灵，透明的泪水顺着锁链往下淌，在雪地里砸出细碎的冰晶。唐舞桐抱着小灵魂的手突然顿住，金色蝶翼上的鳞粉簌簌往下掉：\"这些是...\"
金龙王的银裙无风自动，破烂的裙摆下露出更多锁链刺穿的伤口：\"被唐三封印时一起拖下来的神魂碎片...三百年了，他们连轮回都做不到。\"
霍雨浩的长枪悬在半空发抖，左手不受控制地摸向左眼——那里突然浮现出和锁链末端一模一样的流泪纹路。
\"别听她胡说！\"唐舞桐突然拽着小灵魂往回退，九彩魂环同时亮起，\"她在动摇你的心神！\"
金龙王却突然笑起来，血洞里淌出的黑血变成了银色：\"动摇？我只是让他看看真相——\"
她猛地抬手，深渊深处传来万千魂灵的哀嚎，\"你以为你救的是她一个？霍雨浩，你身体里流着的每一滴血，都在吸这些魂灵的命！\"
霍雨浩瞳孔骤缩，掌心的六翼印记突然爆发出灼热的银光，无数细小锁链从印记里钻出，缠上他和唐舞桐的手腕。
\"冰雪二帝，融！\"霍雨浩怒吼着展开冰蓝羽翼，极寒气息瞬间冻结百米风雪。
唐舞桐背后龙蝶虚影同时燃起金色烈焰，九彩魂环在空中转出耀眼漩涡：\"黄金龙，附体！\"
两人掌心贴合处突然炸开黑白双色光柱，冰与火交织成巨大的太极图，被吸入的锁链瞬间被碾成光粒子。金龙王的血洞猛地收缩：\"疯子！你们想同归于尽？\"
霍雨浩咬碎牙豁开左手腕，银链竟被伤口涌出的双色魂力生生逼退：\"同归于尽？今天就让你见识下——\"
唐舞桐踩着他的掌心跃起，燃烧的蝶翼拍碎袭来的锁链囚笼：\"夫妻混合双打！\"
霍雨浩反手扣住唐舞桐的脚踝，双色魂力顺着接触点炸开，硬生生将她从锁链囚笼里扯出来：\"别硬冲！\"
唐舞桐借势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九彩魂环撞碎袭来的黑雾：\"知道啦——\"话音未落，她突然曲指弹出三枚金色光刃，精准切断霍雨浩身后缠来的锁链，\"现在轮到我保护你了！\"
金龙王看着两人默契的配合，血洞里淌出的银泪突然沸腾：\"孽障！你们都得死！\"十八根锁链同时从深渊地层射出，在半空交织成巨大的囚笼，锁链上的人脸同时张开嘴，喷出黑色的火焰。
霍雨浩突然将唐舞桐拽到身后，左眼的数据流疯狂闪烁：\"舞桐，还记得星斗大森林的配合吗？\"
唐舞桐立刻会意，背后龙蝶虚影猛然膨胀：\"当然！你控场我输出——\"
\"不。\"霍雨浩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双色魂力如潮水般涌入她体内，\"这次换你控场，我来破核！\"
唐舞桐的手按在霍雨浩胸口时，九彩魂环突然发出尖啸，金色火焰顺着脉络爬上他的脖颈。
\"你疯啦！这种时候还转移魂力？\"她想抽手却被牢牢按住，掌心仿佛焊在他发烫的肌肤上。
霍雨浩左眼的数据流凝成血色光网，覆盖住两人交织的双手：\"相信我——\"
话音未落，他突然张嘴咬住唐舞桐的小臂，双色魂力混着鲜血喷薄而出，在她掌心凝成燃烧的冰蝶印记。
\"霍雨浩你属狗啊！\"唐舞桐疼得眼圈发红，却死死攥住他颤抖的肩膀，\"快说坐标！\"
他血沫横飞地笑起来，左眼血丝爬满瞳孔：\"三...三点钟方向...\"
当十八根锁链囚笼轰然合拢的刹那，唐舞桐突然拽着霍雨浩顺时针旋转，九彩魂环在她周身展开成漩涡状的屏障，那些喷吐的黑火撞上去竟诡异地螺旋回弹。
霍雨浩被甩到最高点时，左眼终于爆发出刺目红光，整条左臂连同冰蓝羽翼都变成半透明的血色晶体——\"
星斗大森林那次，你欠我个人情！\"唐舞桐突然松开手，燃烧的蝶翼将他猛地推向核心，\"现在该我收利息了！\"
血色冰晶臂撕裂空气时，唐舞桐突然咬破舌尖，九彩魂环逆向旋转起来。\"黄金龙·咆哮！\"龙威震碎回弹的黑火，她的手掌重重按在霍雨浩后心，\"把你的极致之冰全喂给她！\"
霍雨浩感觉脊椎像被烧红的烙铁捅穿，冰蓝色魂力逆着经脉疯狂奔涌。\"要炸了要炸了——\"他胡乱喊着，却笑得牙齿发酸，血色手臂结结实实插进黑色核心。
金龙王的惨叫声里突然混进婴儿啼哭，锁链末端的魂灵脸上竟同时绽开解脱的笑容。霍雨浩听见唐舞桐在喊他名字，滚烫的手掌摸上他结冰的脸颊：\"笨蛋，跟我跳！\"
双色羽翼突然同时崩碎，他和唐舞桐拽着那个金色小灵魂从核心裂缝里坠落。深渊正在坍塌，无数锁链化作流萤缠上他们的手腕——这次是暖融融的，像妈妈的拥抱。
\"雨浩快看！\"唐舞桐突然指向下方，霍雨浩呛着血抬头，看见废墟里开出无数金色的花。那不是魂灵消散的光，是真正的、带着泥土气的花，花瓣上还沾着新鲜的雪粒子。
金龙王的躯体正在融化成星河，银裙女人最后看他们的眼神很奇怪，像欣慰又像不舍。\"回家......\"她说完这句话，就彻底散成了光。
霍雨浩的左眼突然剧痛，他下意识捂住眼眶，指缝里漏出的竟然是金色的光。唐舞桐掰开他的手，指尖触到他眼皮时猛地一顿：\"雨浩，你的眼睛......\"
他从她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左眼——那里不再是冰蓝色，而是流动着细碎的金色光点，像把整个斗罗大陆的星光都揉了进去。更要命的是，那个该死的六翼印记居然爬到了眼角，在金色眼底里闪着银光。
\"这破印记还挺会长。\"霍雨浩抽了抽鼻子，突然发现唐舞桐背上的蝶翼正在愈合。金色的鳞粉簌簌往下掉，她自己却没注意，还在用袖子给他擦脸上的血：\"回去让王言老师给你看看，别是留了病根。\"
\"先关心关心你自己。\"霍雨浩抓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那枚燃烧的冰蝶印记，\"这玩意什么时候能消？烫得能煎鸡蛋了。\"
唐舞桐突然红了脸，把手背到身后：\"消...消不掉也挺好...\"她抬头看他时，九彩魂环正悬在头顶，阳光穿过魂环照在她脸上，绒毛都染上金灿灿的颜色，\"以后你再敢一个人冲前锋...\"
\"知道知道。\"霍雨浩笑着打断她，忽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金色小灵魂在她怀里蹭了蹭，化作流光钻进龙蝶印记里。霍雨浩低头时，正撞上她瞪圆的眼睛：\"干嘛？！\"
\"带你回家。\"他迈开步子往回走，左眼的金光在雪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顺便告诉你个事——刚才咬你的时候，我尝到你魂力里有橘子味儿。\"
唐舞桐的拳头砸在他肩上，声音却软得像：\"那是落日森林的橘子魂灵...再胡说我就...就把你丢下去喂深渊蠕虫！\"
霍雨浩低头亲了亲她发顶，听见怀里传来细微的抽泣声。他没说话，只是抱着她走得更快了些。远处天际线上，南方又亮起一朵金色的光，这次是暖融融的，像永不熄灭的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