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医将丝帕缓缓收入药箱,面色有些凝重,“殿下舟车劳顿,气血有亏,需静养调理。\"
苏韵一听,蛾眉紧蹙。
“陈大人身为御医首座,怎得诊治结论就这般敷衍了事?”
见他面有难色,云锦若淡淡一笑,继续道:“本宫以为陈御医在南狄时就有所结论。”
“长公主明鉴!”陈御医突然跪伏于地,“非是臣刻意隐瞒,实在是陛下之命,臣不敢不从。”
苏韵一愣,看向云锦若。
云锦若像是早早预料一般,开口道:“父皇信任陈御医,本宫自然也信得,你只管说本宫如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陈御医深吸一口气,说道:“殿下所中之毒,世所罕见,臣翻遍所有古法典籍,亦不知其究竟是何毒,只能诊断出此毒会蚕食气血,以至殿下凤体越来越亏损,长此以往,若不得解,只怕……只怕是有油尽灯枯之相。”
他还记得,当初回宫将此事回禀给陛下之时,那素来威严的帝王踉跄着扶住龙案,案上奏折被带落一地。
最后颤抖着双手将他扶起来,询问他是否有诊治之法。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单独召见了丞相。
云锦若突然低笑起来,玉佩在她指间转出冷光。
原来不只会变成一个疯子,竟还要如风中之烛般狼狈熄灭?
这种死法可不是她想要的。
“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云锦若像是下定了决心,在陈御医走后,看向苏韵,“我出去片刻。”
“你要去找扶珏?”
苏韵有些担心,却又没阻止,只让她将黛青等人带上。
厢房外,红莲看见她独自前来,有些意外,恭敬的行礼,“主子已恭候您多时。”
恭候?云锦若不置可否的笑笑。
一大桌菜,扶珏正毫无形象的靠在椅子上,长靴踏着另一把椅子的雕花扶手。见人来,他慢悠悠起身,绛紫衣袍滑落。
“说吧,要如何做。”云锦若开门见山。
扶珏用银箸轻敲翡翠盏,“先吃菜,可莫要辜负了这一桌手艺。”
“本宫没心思跟你在这些事上花功夫。”
玉箸在瓷盘上撞出清响。扶珏忽然倾身向前,“那跟谁肯花心思?”
他眼底浮起阴鸷的笑,“沈璟泽吗?”
云锦若眸光一冷,“不然呢?还能是你?”
“呵~”
扶珏怒极反笑,银箸“啪”地折断在扶珏指间。他忽然倾身向前,断箸尖端抵在云锦若影白玉瓷般的颈侧,“你还真是知道该如何才能激怒我。”
云锦若反手拍开断箸,“不要用那些脏东西来碰本宫。”
扶珏被她的话说的一滞,看了眼手中的断箸,红唇微勾。
“长公主,没有人告诉你,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这般高高在上,倒是让本殿下无所适从,不知该从何谈起啊。”
云锦若拿起装着茶水的玉壶,随意的浇注在桌上的碟子上,看着那些佳肴失了原本的菜色,随手将空壶抛到扶珏跟前。
“那本宫也好言相劝一句,交易成与不成,全在五殿下的态度。”
她不喜欢被人威胁,也不喜欢别人跟她绕弯,尤其是在这个人还摸不清楚之前。
在她这里,从来没有非一人不可。
扶珏看着脚边的碎片,眸中划过一丝嗜血的笑意,在看向云锦若时,又恢复如常。
“说的也是。”他瞥了眼桌上“惨遭毒手”的菜肴,扬了扬眉。
“明日你入宫觐见后,本殿会给嘉宁长公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次日,苍楚皇宫笙歌乐舞,金殿之上灯火辉煌。
苍楚百官、嫔妃皆朝这位晟云的嘉宁长公主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或惊艳,或揣测,亦有暗藏敌意者。
“吾等拜见苍楚陛下。”
云锦若微微垂首,行的是两国平礼,既不失晟云威仪,亦不损苍楚颜面。
一袭明黄色龙袍的帝王高坐于龙椅之上,面上神色难辨。他指节轻叩扶手,目光如渊,缓缓扫过面前参拜的众人,最终落在云锦若身上。
“长公主远道而来,朕心甚慰。”他嗓音低沉,带着帝王独有的威压,“此次两国共建书院之事,不想云皇竟舍得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前来。”
冕旒后的薄唇勾起讥诮的弧度,“朕还以为,这等要事该由贵国太子出面。”
云锦若倏然抬眸。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看清了冕旒后那双眼睛——
鬓角已染风霜,可那目光却如一把锈蚀的刀,浸在经年的血里,淬出森寒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