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的一声轻响还在岩壁深处回荡，帝逸之的手没松，桃木剑尖仍抵在那片泛着微光的石面上。涟漪已经散了，可他能感觉到，剑裂口里渗出的银光比刚才更沉，像是吸饱了水的线，沉甸甸地往里钻。
他没动，耳朵却竖着——刚才那声钟鸣，不是幻觉。墨尘靠在旁边石壁上，喘得像跑了几十里山路，额角那道黑血已经干了半截，嘴唇发白。
楚灵躺在地上，手腕上的布条松了一圈，黑丝退到了指尖，可指尖泛着一层蓝，像冻住的火苗。
“你听见了？”帝逸之低声问。
墨尘点点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不是一次……是节奏。三短一长，再两短。”
帝逸之皱眉，把剑稍微撤了半寸，又轻轻顶回去。银光一闪，岩面刚要起涟漪，他又停住。
“你是说……它在说话？”
“不是说话。”墨尘闭着眼，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四下，又两下，“是回应。你刚才那一下，是‘问’，它回了个‘答’。”
帝逸之眼神一动，忽然把剑收回，反手插进布袋里，从夹层摸出一张黄符。他咬破指尖，在符上画了个“定”字，然后贴在剑柄上。
“我再试一次，你听着，是不是这个节奏。”
他深吸一口气，把灵力缓缓注入剑身。银光顺着裂痕流到剑尖，触到岩壁的刹那，涟漪再起。
“当——当当——当——当当当。”
四短三，清清楚楚。
岩壁深处，几乎立刻回了一声：“当——当当——当。”
对上了。
“操。”帝逸之低骂一句，“真能对话。”
“不是对话。”墨尘撑着石壁站起来，踉跄一步，“是验证。它在确认……来的人对不对。”
“那怎么开？”帝逸之盯着那片岩壁，“总不能咱俩在这儿打摩斯密码打到天亮。”
“你刚才用的是灵力。”墨尘喘着气，“但它认的不是灵力……是‘纹’。你剑上的银光，和那符文的蓝光，频率一样。你得让它‘唱’起来，不是‘打’进去。”
帝逸之愣了下，低头看剑。银光还在闪，可节奏乱了。
他闭眼，回想刚才墨尘在空中画符的样子——那一笔一划，不是靠灵力推动，而是从脑子里“抠”出来的。他猛地睁开眼，把剑横在胸前，左手按住裂口，右手握紧剑柄，开始用灵力一点点“拉”那银光的节奏。
慢，稳，一拍一拍，像心跳。
银光开始同步脉动。
他再把剑尖抵上去。
涟漪荡开，这一次没散。岩面像水一样波动着，中间慢慢裂开一道竖缝，蓝光从缝里透出来，照在楚灵脸上。
她眼皮动了动。
“开了。”帝逸之松了口气。
“别松劲！”墨尘突然吼了一声，“它还没稳！”
话音未落，楚灵的手指猛地一颤，指尖那层蓝光“嗡”地亮了一下，正好扫过岩壁裂缝。
裂缝瞬间扩大，一道蓝线从里面射出，直指通道左侧的岩壁——和之前墨尘还原符文时指引的方向，一模一样。
“她又连上了！”帝逸之一把抓过布条，想重新裹住她手腕。
“别！”墨尘拦住他，“让她连着！这通道认‘钥匙’，她就是引子！”
帝逸之瞪他：“她快撑不住了！”
“那就一起撑！”墨尘一拳砸在自己胸口，强行提气，“你往前走，我拖着她，她连着，你跟着光走！”
帝逸之咬牙，一把抄起桃木剑，背起楚灵就往光指的方向冲。墨尘踉跄跟上，手里青铜锥已经拿不稳，只能揣进怀里。
三人顺着蓝光一路疾行，岩壁两侧的符文开始一明一暗地闪，像是在“看”他们。
终于，前方岩壁出现一道半圆形的凹陷，表面光滑如镜，正中央浮着一道竖痕，像被刀劈过。
帝逸之把楚灵放下，让她靠墙坐着，自己走上前，把桃木剑轻轻抵在那道竖痕上。
银光一触，整面岩壁“嗡”地一震。
镜面般的石面开始波动，像水一样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里面漆黑，可有股温润的气流涌出来，带着点铁锈味，又有点像雨后青石的味道。
“走不走？”帝逸之回头。
墨尘扶着墙，点头：“进去。外面的机关不会再追了，它认出‘纹’了。”
帝逸之没再废话，把楚灵背起来，第一个钻进通道。墨尘跟在后面，手一直按在青铜锥上，指节发白。
通道不长，十步不到就到底了。出口是一间圆形石室，地面刻满了细密的符阵，线条古朴，和墨尘家族传的符形像，可又多了些弯折，像是更早的版本。
石室中央，悬着一团光。
拳头大小，淡金色，像凝固的太阳。它不照亮四周，可你能感觉到它在“呼吸”——一胀一缩，节奏平稳。
帝逸之放下楚灵，刚想上前，桃木剑突然在背后剧烈震动，差点脱鞘而出。
他反手抓住剑柄，皱眉：“怎么了？”
剑还在抖，剑尖直指那团光后面的石碑。
他眯眼望去，石碑半埋在地里，上面刻着几行字，大部分被土盖着，只露出最底下几个残字：
“……神位·三十六……归……”
“别过去。”墨尘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怎么？”
“那碑……我见过。”墨尘盯着那几个字，喉结动了动，“我爹烧书那晚，铜匣背面，刻的就是这行字。”
帝逸之心头一震，没动。
楚灵在这时轻轻咳了一声，睁开了眼。她目光有些散，可一看到那团光，瞳孔猛地一缩。
“它……不冷。”她声音很弱，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帝逸之一愣：“你说什么？”
“之前的纯净之力……都冷。”楚灵抬手指了指那团光，“这个……像心跳。”
墨尘猛地抬头：“心源之力？”
“不可能。”帝逸之摇头，“心源之力是传说，封神榜上都没写实过。”
“可它脉动的节奏……”楚灵喃喃，“和我……一样。”
话音未落，那团光忽然轻轻一颤，胀大了一圈。
三人同时绷紧。
帝逸之反手抽出桃木剑，剑尖指向石碑。剑身银光暴涨，可裂口处的液体状光芒突然变得粘稠，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
墨尘盯着地面符阵，突然低声道：“这阵……不是封印。”
“那是啥？”
“是‘养’。”墨尘声音发紧，“它在养这东西……等它醒。”
帝逸之盯着那团光，慢慢往前走了一步。
光没动。
他又走一步。
突然，楚灵手腕上的黑丝“唰”地窜上来，直冲肩头。她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一仰。
“退后！”墨尘吼道。
帝逸之立刻收脚，可桃木剑还在震，剑尖死死指着石碑。
他咬牙，从布袋里摸出一张符纸，甩手扔向那团光。
符纸飞到离光三尺处，停住了。
没烧，没碎，只是边缘泛起一圈金光，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托住。
“它……认符？”帝逸之瞪眼。
“不是认符。”楚灵喘着气，抬手摸了摸额头，“是认……你手里的东西。”
“剑？”
她没回答，只是盯着那团光，眼神越来越恍惚。
墨尘突然抬头，盯着石碑背面，声音沙哑：“我爹烧的……是不是这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