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如暴雨倾盆,不过一盏茶功夫,地上已横七竖八躺满黑衣人。
金影卫们收刀归鞘,整齐退至两侧,唯有一名浑身浴血的汉子还单膝撑地,剧烈喘息着。他的右腿被赵虎的开山刀斩断,整张脸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纪云夕缓步上前,软剑挑起对方下巴,剑身冰凉的触感让汉子浑身一颤。
“说,谁派你们来的?”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凤目里却翻涌着凛冽杀意,“若敢有半句虚言,我就让你尝尝千刀万剐的滋味。”
汉子突然仰头狂笑,血水顺着嘴角不断滴落:“皇太女... 想从老子嘴里套话?做梦!”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七窍开始渗出黑血。夜无痕脸色骤变:“不好!他服了噬心散!”
纪云夕瞳孔骤缩,立即伸手扣住汉子的穴位延缓毒性发作,可对方的生命力仍在飞速流逝。
夜无痕疾步上前,指尖探入汉子怀中,掏出一枚刻着狰狞兽纹的青铜令牌。
“幽冥... 阁...”
只见他很快气绝身亡,瞪大的双眼还保持着挑衅的神色。
\"幽冥阁?\"
纪云夕摩挲着令牌上的兽纹,冷笑一声,“看来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她将令牌收入袖中,目光扫过满地尸体,“把这些人仔细搜查一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她没想到这幕后的人居然雇佣杀手来杀她,这是多不想让她查出真相。
“能调动幽冥阁的,绝非寻常人物。”
夜无痕用帕子擦拭令牌上的血迹,兽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这杀手组织只认金银,能出得起价钱让他们对皇太女动手......”
他话音戛然而止,与纪云夕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皆是寒光乍现。
赵虎一脚踢开横在面前的尸体,闷声开口:“这些杂碎想拦咱们,简直是螳臂当车!可殿下,他们既然敢在谷城动手,后面指不定还有什么阴招。”
茯苓、半夏姐妹默契地检查着黑衣人的伤口,从其中一人怀中摸出半块烧焦的账本残页,上面 “工部” 二字依稀可辨。
纪云夕接过残页,火苗在瞳孔里跳动:“他们急了。”
她猛地攥紧拳头,残页瞬间化作齑粉,“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离真相不远。传令下去,现在把所有尸体堆积在一起焚烧,明日天一亮,就去查谷城最大的石料场。”
暮色四合,谷城内外一片忙碌景象。金影卫们手持火把,将散落各处的尸体拖至城东荒滩,赵虎抡起铁铲挖开深坑,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他闷声指挥:
“动作麻利些!把这些尸体码放整齐!”
随即,一桶火油便顺着木架浇下,火苗 “轰” 地窜起,映得众人脸上忽明忽暗。
纪云夕站在城墙上俯瞰,见茯苓与半夏正带着流民清理街道。她们将腐烂的食物、秽物装进竹筐,用竹帚扫去泥浆,所过之处扬起阵阵尘雾。
玲珑则背着药箱带着几句医者穿梭其中,给咳嗽发热的百姓喂下汤药,又将石灰粉均匀撒在墙角沟渠,白色粉末随风飘散,在空中划出细碎的银线。
夜无痕陪着谷城县令匆匆赶来,后者抖着手递上名册:“殿下,城中幸存百姓已安置在城隍庙和几处空宅...... 只是粮食储备不足,怕是撑不了几日。”
纪云夕接过名册快速翻阅,她头也不抬。
“传令下去,开仓放粮,明日派人去周边城镇采购,所有花销记在我的名下。”
此时,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纪云夕眉头微蹙,望向火光冲天的焚尸场。火焰渐渐熄灭,焦黑的残骸在灰烬中若隐若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她深吸一口气,对夜无痕道:“去检查清楚,还有没有漏掉尸体。”
夜无痕心领神会,转身就安排人去了。
当最后一缕火光熄灭,纪云夕望着被月光笼罩的谷城,疲惫与警惕交织。城中百姓的哀泣声、金影卫巡逻的脚步声,还有远处传来的犬吠,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握紧腰间玉佩,那是霍廷渊临走前留下的,低声呢喃:
“霍廷渊,你在大乾治水,我在谷城除患,但愿我们都能平安......”
晨曦初露,浓烈的焦糊味还在谷城上空盘旋不去。当最后一具尸体化作灰烬,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几个披麻戴孝的妇人哭喊着冲上前,被金影卫拦住仍拼命捶打士兵的铠甲:“还我儿命来!我儿犯了何罪要遭这焚身之刑!”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颤巍巍跪在纪云夕面前,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滑落:“大人,我那孙子才十三岁啊... 就算是瘟疫暴毙,也该留个全尸入土为安!”
周围百姓此起彼伏的哭声里,夹杂着愤怒的质问:“朝廷就是这么对待子民的?”
“ 我们活着还不如死了!”
纪云夕踏着满地白灰上前,玄色裙摆扫过未散尽的烟雾。声音穿透嘈杂:“各位父老!”
人群突然安静,只见她指向仍在冒烟的焚尸坑,“昨夜那些尸体,都是中毒而亡,并非瘟疫!”
她话音未落,人群中便爆发出阵阵惊呼。纪云夕抬手示意噤声,目光扫过一张张震惊的面孔:
“但尸体堆积腐烂,同样会滋生疫病。若不焚烧,整个谷城都将沦为人间炼狱!”
一位满脸泪痕的妇人踉跄着上前,揪住纪云夕的衣角:“可我儿死得不明不白,连全尸都留不下...”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周围百姓也跟着啜泣起来。纪云夕轻轻握住她颤抖的手,触感冰凉如霜:“我明白你的痛苦。但请相信我 ——”
她突然提高音量,让声音传遍全场,“我定会查出下毒之人,为大家讨回公道!”
夜无痕适时上前,展开沾着黑血的布帛:“这是从尸体伤口提取的毒剂,见血封喉,遇水即化。”
他指向远处浑浊的河道,“若让这些毒尸污染水源,在座各位都难逃一死!”
玲珑捧着银针上前,针尖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黑色:“这些银针插入尸体后瞬间发黑,足以证明毒性之烈。”
人群骚动渐渐平息,唯有此起彼伏的抽噎声。
纪云夕转身望向焦黑的焚尸坑:“待查明真相,我必在城外建衣冠冢,刻下每位逝者的姓名!”
拄着拐杖的老者颤抖着跪下,浑浊的老泪滴在开裂的石板上:“老身信大人!”
越来越多的百姓跟着跪地,此起彼伏的 “愿听大人吩咐”声中,纪云夕望着东方破晓的天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