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赵年庆在皇宫里正式举行,曾侯乙编钟隆重出场,震撼所有来使。
宴会上,萧离扎着围裙当场给大家做了一次龙须面。大锅里一根龙须面却挑出几十碗之多。这种做面食的方法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宴会直到深夜,大家才各自散去打道回府。
三日后,赵王召见萧离。
果不其然,赵王打算让萧离带兵借道中山国,征讨清原国。
“你也刚好欠缺一场大胜仗来做太尉这个职位,说吧!你想要多少兵马?”赵王接过大王子赵长洲递过来的茶,不紧不慢地喝着。
萧离先是向大王子赵长洲点头致谢,谢大王子赵长洲递过来的茶,然后想了想说道:“臣已经查过了,清原国与我大赵实力相当。此次合我大赵与中山国,两国之力出兵清原,若是只想做个样子,臣的五千飞虎军就够用了。若是想一劳永逸,先期没有二十万兵马恐怕不行。”萧离似乎有些无奈。萧离知道自己拒绝不了,所以只有接受。
赵王点头道:“好,那孤王就答应先给你二十万兵马。不过这二十万兵马可不是小数目,需要调动集结就要花上很多时间。还有就是无论从哪里调出兵马,都需要重新征兵补足空缺。外加粮草筹备,这样一算下来没有半年时间,恐怕难以完成。”
“那臣就可以在家里多享半年清福了。”
“这样的清福你愿意享多久就享多久,就是不许你带兵去与清原国交战。”随着话音王妃冯瑶瑶走进来。
大王子赵长洲和萧离马上见礼。
赵王有些不悦地说道:“国家大事,不容你掺和,退下。”
“在大王所有子嗣之中,只有你长洲还能让本王妃正眼相看。你也是带兵的将领,那本王妃问你,目前我赵国刚刚与燕国交好,回鹘初定,大齐和谈未果,大魏随时都可能是一个变数。此时的国力与国情可否适合跨境出兵,同国力与我赵国相当的清原国交战?”王妃问讯大王子赵长洲。
大王子赵长洲一时之间语塞,“儿臣认为,认为……”抛开与中山国王室的血缘关系不谈,单从国事来说,此时此刻真不适合发动大规模战争,尤其还是跨境战争。这样的战争会消耗大量的国力,尤其对方的国力还是同自己国力相当。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群而攻之。可是这些话赵长洲又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长洲回答我?”王妃追问大王子赵长洲。
“长洲认为,认为父王心里自然会有决断。”
“决断?什么决断?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应该能够看得出来,你那个中山表妹看你爹的时候,水汪汪的眼神,那是侄女看姑父的眼神吗?而你爹看你表妹的眼神,像是长辈看晚辈的眼神吗?你爹这是精虫上脑了,要拿大赵的国运来博得女人的欢心。”
赵王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你给我住口。”
大王子赵长洲闻言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些话是我能听的吗?马上拱手道:“儿臣许久不回邯郸,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儿臣告退。”大王子赵长洲躬身退出去。
萧离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也忙躬身道:“臣刚好有事要找大王子商谈,臣告退。”萧离也躬身退出去。
萧离退出大殿就看到大王子赵长洲正在外面等着自己,大王子也知道自己也会借故离开。
“其实……”萧离刚开口,就看到大王子转身用手指着自己,那眼神告诉萧离不许再提此事,萧离只有住口。
两个人并肩而行,许久之后大王子赵长洲方开口。“其实冯姨娘所说之事,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事。抛开我与中山国的血缘关系,此时此刻我赵国真不适合与他国展开大规模战争。但是有些话我不适合说。”
“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有些话我适合说一样。”萧离也是叹了一口气。
“哦?你怎么不适合?”
“刚打了两场胜仗,又当上了上将军。难道是翅膀硬了,可以不听王命调遣了?”
大王子赵长洲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哑然失笑。这些话萧离还真不适合说,毕竟初来赵国,无论战果如何辉煌,为赵国做了多少有益于国家的事儿,都是资历尚浅,不可违抗王令。
“我讨厌邯郸城。”大王子赵长洲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萧离沉默,因为有些话真没法接。
“在边疆我可以说我想说的话,做我想做的事。若是心情不爽就带着弟兄们,去找回鹘的爷们儿打一架。若不是邯郸城里还有我惦念的两个女人,我真不想回来。母妃年轻时曾做过中山国的将领,在一次与清原国交战时受了重伤,虽然命保住了,却也留下了暗伤。后来嫁给父王,但是身体一直不好。姑姑从小就对我很好,没有因为我是外族女子所生而嫌弃我。”大王子边走,边自顾说着。
萧离此时才知道,原来大王子的母亲曾经做过中山国的将领,看来中山国还真是一个女权至上的国度,这与萧离获取关于中山国的资料相符合。
“十二岁就开始从军,远离这个到处都是争斗的邯郸城。我曾经有个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够平定回鹘,让所有人知道我这个外族女子所生的王子,还是能有一番作为的。不过却被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小子给抢先了一步。”大王子赵长洲说到此处侧头看了看萧离。
“这个是萧离无心之过,还请大王子恕罪。”萧离躬身抱拳。
“我自己深知没有你那个本事,你又何罪之有?”大王子自嘲地一笑。
“你能有这个自知之明最好。”说完笑看着大王子。
大王子闻言也是哈哈一笑,笑罢对萧离说道:“若是你能化解了这次的危机。我服你,并且会在摘星楼请你喝酒。”大王子深知,此次若是对隔着一个国家的清原国用兵,大赵岌岌可危。而自己又没有任何破解之法。
“依我看来大王子是过虑了,若是冯王妃执意阻拦,你老爹出不了兵。”萧离提醒大王子。
大王子摇摇头。“冯姨娘不会真的干涉我父王,她不过是提醒我父王而已。因为她从来没有把赵国当过是自己的家,也从来没有看起我父王,她与我父王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如果这件事你说你不知道,我可是不信。”
“额……大王子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还有,这也不是萧离能听的。”
“看来在这邯郸城里,我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啊。”大王子感慨。
“对了,刚才你说,这事儿解决了就要请我喝酒?”
“难道你还怕我说话不算数,赖掉你一顿酒不成?”
“嗯!这年头人说话都不太靠谱,在萧离来的地方,有个女人说会爱我一辈子。后来呢……”
“如何?”
“现在她们家的孩子都可能满地跑喽。”
“额……”大王子闻言先是一愣,用手指点着萧离,然后说道:“摘星楼,现在就去。”
“不去,你求我办事,当然要我选地方。”萧离摇头。
“好,那就由你选地方。”
胡同里一家破烂的小酒馆,一个老苍头带着孙女招呼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
当老人看到衣衫华贵的大王子和萧离时,还以为眼花。来这里喝酒的都是一些粗鄙落魄之人,何时会有衣衫如此华贵的客人登门?
“老人家可还有空位?”进了店门的萧离开口询问。
“有、有、有,两位贵人请。”老苍头确认自己没有眼花,慌忙引领着大王子和萧离来到一个只有两张破木头长条凳子的桌子前。
萧离和大王子坐下,萧离又对老人说道:“老人家,一盘刀切牛肉,一盘蚕豆,再随便弄两个小菜外加两壶酒。有热乎包子或者馒头来四个,再每人一碗热汤。”
老人马上答应着下去准备,用不多时,所有的东西都端上来。
萧离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对大王子说道:“酒一人一壶,自己喝自己的,谁也不用给谁倒。”
大王子微微一笑,拿起另一个酒壶给自己倒酒。
萧离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在嘴里吃着,“像你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一定是吃不惯这种粗鄙的食物吧!”
大王子赵长洲哼了一声,“我十二岁就参军来到边关,十余年军旅什么苦没有吃过,别看不起人。”大王子虽然不明白萧离说的‘含着金钥匙出生’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大概意思还是能够理解。说完也夹菜而食。
“你萧离也算是神人也,大赵所有美食几乎都出自你之手。而你却在这个破败不堪的小酒铺子里,吃着最粗鄙的食物喝着最酸的酒。”大王子赵长洲继续说着。
“摘星楼与瑶池阁是大赵的脸面,而这里才是我大赵真正的万家烟火。”
“想不到你萧离还有一颗普世的心。”
“何谈普世?萧离也是一介凡夫俗子而已。我来自罪人之地,只不过是清楚清苦人家生活之苦罢了。”
“你能短短几年之内就让罪人之地变得富足,若是按照你的思维去治理大赵,不知需要多少年,才可以让大赵变得像如今的世外桃源?”
萧离笑了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这里没有外人,就你我,你可以据实而言。”
萧离伸出一个巴掌。
“什么?五年?”
萧离无奈地看着大王子赵长洲。
大王子也突然觉得五年太不符合实际。“五十年!唉!看来我们只有晋升为武皇,才能看到那一天,若不然很难看到啊!”这就是现实,虽然大王子也想让自己的国家富足,百姓衣食无忧。但是人力终是有限,生命也是有限。
“没有哪个帝王会放手,放心地让臣子去治理国家,更不是所有帝王不计较王室的得失而一心为百姓谋福利。”
大王子赵长洲沉默不语,只因萧离刚刚说了一个最骨感的事实。
“除非有一天你做了赵王,若不然萧离这身本事除了打几场胜仗,其他地没有多大用武之地。”
“你应该知道我母妃是外族女子,我生来就与王位无缘。关键是我对那个位子也不感兴趣。”
“所以说,萧离这身本事没有太大用途。”
“当初父王长街遇刺,你一个小小的武将就敢与武皇大人对峙,那一幕让长洲终生难忘。直到今日,长洲都不止一次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有没有你萧离那等勇气,可是每次都……”大王子自嘲地一笑。
“你已经很不错了,最少你还有勇气承认自己不如人。承认自己不如人,比面对武皇更需要勇气。”萧离给予大王子赵长洲人品的肯定。
“我也曾私下查过那位燕武皇大人的行动轨迹,你不可能事先知道燕武皇大人会出现,更不可能知道我冯姨娘也是武皇大人,也绝对不可能想到冯姨娘会出手救你。所以,我赞赏你的勇气。当时心里就想着,如果我大赵人人都如你萧离这般,又有何人敢犯我大赵。后来知道你是那个从罪人流放之地出来的将军,心里便生惜才之心。那晚得知你借用城防营的人怒砸京畿府,我便急忙赶去,为的就是护你周全。后来禁军大统领左游赶去,并且提醒我你不会有事,我才安心。如今时过境迁与你说这些,可不是为了拉拢你,只是想告诉你,我赵长洲看重的是你这个人。至于其他并不放在心上。”
“自从那日朝堂之上你负责监刑,我们交谈之后,萧离便在心里认可你的为人。或许这就是倾盖如故白发如新吧!”萧离向赵长洲举杯。
“哦?何叫倾盖如故白发如新?与我说说。”
萧离便将倾盖如故白发如新的故事讲给大王子听。
大王子赵长洲听完萧离的故事,也不禁感叹人与人交往之奇妙之处。“这就如同在摘星楼里吃着世间最美味的美食,品着最香醇的美酒,与最讨厌的人说着最虚伪的话。而在这个简陋的胡同里吃着粗鄙的食物,喝着最酸的酒,却与最好的朋友说着最坦诚的话。”说完向萧离举杯。
萧离也微笑随之举杯而饮。
“我不信,你能破解目前这个局。”大王子赵长洲说这个话心里也有几分无奈,父王与自己那个所谓的表妹眉来眼去,自己早就看在眼里,只不过很多事自己这个做儿子的,也只能装聋作哑罢了。
“若是当初萧离告诉你,萧离可以一战安燕国,或者是一战定回鹘。不知你会做何想?”萧离淡淡地问大王子赵长洲。
“哈哈,那我一定会说萧离吹牛的本事绝对是萧离级。”大王子赵长洲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禁不住感叹道:“而事实的真相呢,还真是萧离级。”
“那你又如何认定这次不是一个萧离级?”萧离反问。
大王子哑言。萧离这个人还真不能以常理论断,说不定他真能破解这次的局。
“多久可以看到?”大王子忍不住追问。
“你老爹不是说了吗!兵马调动再加上额外征兵,增加兵源,还有粮草筹备最快也要半年。我想也应该是这个时间。”
“我没有问你这个,我问的是你可以破解这个局的时间。”
“我说的就是破局啊!”
“你是说当我父王兵马粮草准备差不多了,也就是破局的最好时机?”
“差不多吧,如果与我预想地没有太大的差别。”
“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你会如何去破这个局。”赵长洲举杯。
“破解这个局的方法有很多,只不过是我选择了用最难的。”
“哦?”
“其实破局也与带兵打仗同理。那就是我知道你有什么,我自己有什么,并且知道你在想什么。而你知道的都是我让你知道的。”
大王子皱眉,反复咀嚼着萧离这两句话的含义。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还有,兵贵神速,以及兵行诡道。”
大王子闻言又是反复重复着萧离的话。萧离今日这些言论,他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萧离夹了一片牛肉放到嘴里,又喝了一口小酒。“是你这个大王子的身份耽误了萧离,若不然有一个最简单的破局之法。”
“破局之法与我有关?我如何耽误了你的破局之法?”大王子不解。
萧离放下筷子两只胳膊放在桌子上,看着大王子。“记得我刚刚说过兵贵神速吗?萧离奇袭燕国,一战平定回鹘。都是先知己知彼,然后兵贵神速,速战速决,绝不拖拉。”
“你所说得不错,这两次都是奔袭几千里,谁也没有想到你会出现在那里。知己知彼,兵贵神速,被你演绎得淋漓尽致。”大王子也忍不住再次回忆这两场战役。
“邯郸城里有个能与萧离谈心的赵长洲,所以这次萧离不能告诉世人,什么是兵行诡道。”
“别卖关子,赶紧说来听听。”
“我在说之前先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父王这次打算出兵想要什么?”
“当然是为了振我大赵国威,让四方臣服。”
“还有呢?”
“还有?”
“把中山国女王,也就是你的表妹弄到床上去。”萧离不怀好意地笑看着大王子。
大王子眼神不善地看着萧离。“你能不能不提这事儿?”
“你不让萧离说实话,该怎么谈下去?”
大王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萧离统兵二十万赵军,借道中山国,途经中山国都中山城时,一举破城,斩杀所有不降之人,俘获中山王室成员,包括你的表妹。”萧离笑看着大王子赵长洲。
大王子赵长洲闻言拍案而起,怒指着萧离说道:“你敢……”
破败不堪小酒馆里仅有的两桌客人,都被大王子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
萧离笑了,反问大王子赵长洲。“经此一战,大王要的国威有了,你的那个表妹和其他美女也有了,疆土面积还增加了四分之一。你说我有什么不敢的?”
大王子怒视着萧离,半天不言语。
萧离给自己倒了一杯,“我们都是带兵的,带兵的只会保家卫国可不是一个好的将领。好的将领要帮君王了却天下事,而你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合格而已。”
大王子许久之后才缓缓坐下,叹了一口气。“好一个兵行诡道。”
“而你那个看起来聪慧而又美丽的表妹,在我眼里就像是一个白痴一样。”萧离一边嚼着蚕豆一边说道。
大王子赵长洲沉吟一刻问萧离,“此事你可告知我父王?”
“何为诡道?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此事我只今日对你说起。若是对你父王说起,我还会对你说吗?如果我真打算这么做,谁都不会告诉。但是呢,若我这么做了,你难以向你母妃交代,而我也难以向陪我在简陋的胡同里,吃着粗鄙的食物喝着酸酒的人交代。”
“那就永远也不要告诉他,何为诡道。”说完起身向萧离深施一礼。赵长洲对自己父亲太了解了,若是知道萧离的这种用兵之法,自己的父亲一定不会介意摧毁中山城。
萧离突然用手指着大王子,“你不是当帝王的料,只能勉强是一个合格的将军,我的赵大将军。”
大王子赵长洲给萧离倒了一杯酒。“萧离既然不用此诡道,那不知你还有个办法破这个局呢?”
“唉!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说了,喝酒!”
大王子知道既然萧离不说自然有他不说的道理,两人举杯碰了一下。
过了一刻,大王子赵长洲放下酒杯。“我只问一个问题。”
“请!”
“你有没有给我父王戴过绿帽子?”
“啥…啥?不是,你……”萧离瀑布汗。
“实话实说。”大王子逼问着萧离。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亦或是对萧离有什么误解啊?”
“王宫虽然看起来很大,不过藏不住秘密。”
“我勒个去,你看萧离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不能一边惦记着我的姑姑,一边还要睡着我的姨娘。那样没人能保得住你。”
“想不到你的心会这么脏。”萧离用手指点着大王子赵长洲。
“不是我心脏,而是王室从来就没有干净过。”赵长洲心有感触。
萧离突然感觉自己竟然无力反驳。
“算了,今日就当我没有问过你这个话题。”大王子赵长洲叹了一口气。
萧离看着大王子赵长洲,郑重地说道:“人有可为,有可不为。有些事萧离不会去做。”
赵长洲拿起一个馒头,“相信你萧离的为人。”说完默默地吃着。
萧离突然很同情这个大王子,或许在别人眼里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子,但在萧离心里不是。在萧离心里大王子是一个很寂寞的人,邯郸城这么大,却没有一个可以谈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