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蒂落在五爪金龙的龙角上,那小家伙鼻翼一抽,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戳中了痒处,整条龙猛地打了个哆嗦,尾巴甩出一圈热浪,把旁边一块焦黑的岩石烤成了琉璃状。
陆无尘还躺在轮盘残环上,嘴里叼着半根刚摘的黄瓜,眼睛半眯,像是随时能睡着。可就在那一瞬间,他指尖轻轻一弹,一粒瓜子壳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落进灵田最边缘那株无名草的根部。
泥土微微震颤。
银丝自根系蔓延而出,如蛛网般在地下悄然铺展,顺着深渊裂口一路延伸,最终在极远处的黑暗中轻轻一颤——像是钓竿终于触到了水底的鱼。
“哎。”陆无尘慢悠悠坐起身,拍了拍青衫上的土,“我说谁呢,原来是逃单的老客户。”
话音未落,深渊尽头猛然炸开一团黑雾,浓郁到连光都能吞噬的怨气翻滚升腾,凝聚成人形。血月教主的身影缓缓浮现,苍白的脸上挂着熟悉的优雅笑意,手中那把折扇轻轻一展,扇面竟浮现出无数扭曲的符文,仿佛整片深渊的痛苦都被写进了这把破扇子里。
“我即混沌。”他低语,声音像是从九幽地底爬出来的回响,“而你,不过是秩序的囚徒。”
空气骤然凝滞,天道轮盘的银光似乎也被这股邪意压得黯淡了几分。可陆无尘只是歪了歪头,把最后一口黄瓜嚼得咔嚓响,然后随手把瓜蒂往地上一扔。
“你说你,都快灰飞烟灭了,还整这些文艺范儿?”他掏了掏耳朵,“能不能学学我,躺平就完事了?非得加班加到猝死,图啥?”
血月教主眼神一冷,手中折扇猛然一挥,整片深渊的怨气化作滔天黑浪,直扑陆无尘而来。那不是攻击,更像是要将他彻底拖入轮回劫的漩涡——永生永世,不得超脱。
陆无尘却连眼皮都没眨。
他只是抬手,轻轻一拍灵田。
“开工了,兄弟们。”
七株变异植物齐齐一震。
火莲的根须瞬间化作赤红锁链,带着灼烧灵魂的高温,自地下暴起,缠向教主双足;凤凰木的藤蔓裹挟雷光,如鞭如矛,抽碎了半空中凝聚的怨气黑云;向日葵的孢子凝成音波刃,无声无息地切割着教主的神识,让他那句“轮回咒”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瞬息藤蔓如影随形,绕过黑雾,从背后缠上他的脖颈;静心莲的叶片旋转成盾,挡在陆无尘身前,叶片上符纹流转,竟将那股轮回劫的拉扯力尽数反弹。
而最诡异的是那株不知何时长出的青铜树——它枝干如矛,根系深埋地脉,此刻猛地一震,一根枝条破空而出,直指教主心口。
“你——!”血月教主终于变了脸色,折扇疯狂挥舞,可每一道魔气都被植物根系精准拦截。他引以为傲的混沌之力,在这片看似荒诞的灵田面前,竟像被七个人同时拔网线的赌徒,连挣扎都显得滑稽。
“加班逃单?”陆无尘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我这儿可是签了劳动合同的,违约金你付得起吗?”
青铜树矛贯穿其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极轻的“噗”,像是针扎破了气球。
血月教主低头,看着胸口那根泛着青铜光泽的枝条,嘴角还挂着笑,可那笑容已经僵住。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下一瞬,火莲的锁链收紧,凤凰藤缠上他的手臂,向日葵的音刃削过他的眉心——七株植物同时发力,将他死死钉在半空,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他怀中滑落半片破碎的折扇。
扇面焦黑,却浮现出四个小字:“系统前主人”。
字迹一闪即逝,旋即被青铜树的枝条缠住,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陆无尘瞥了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原来你是前任?难怪这么爱搞KpI。”
他刚说完,教主突然仰头狂笑,体内混沌核心猛然膨胀,黑气如潮水般涌出,竟是要自爆,污染天道轮盘,让九霄界陷入永夜。
白璃瞬间闪身至陆无尘前方,混沌灵珠悬浮于额前,银发无风自动,狐尾化作光幕,挡下第一波冲击。可那股力量太过狂暴,她脚下一滑,单膝跪地,发丝边缘竟开始泛灰。
“小白!”陆无尘眉头一皱,刚要上前,却见一道酒气冲天的影子从断碑后晃了出来。
酒道人抱着酒葫芦,醉眼朦胧,可脚步却稳得吓人。他抬手一掷,葫芦破空而起,剑灵自其中冲出,寒光如诗,直斩混沌核心。
“醉里挑灯看剑——”剑吟如歌,带着几分醉意,几分沧桑。
“梦回吹角连营。”陆无尘接了一句,抬手轻点天道轮盘,“系统,结算工资。”
银光再降。
这一次,不再是修复,而是审判。
纯粹的秩序之光自轮盘倾泻而下,不偏不倚,照在血月教主身上。他的肉身开始崩解,魂魄寸寸瓦解,可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陆无尘,嘶吼声如风中残烛:“我乃永恒之暗,汝等不过蝼蚁!你们终将——”
“吵死了。”童谣忽然从人群中走出,鼻尖微动,像是闻到了什么陈年旧味。她从灵田里取出一株通体洁白的草,叶片上还沾着晨露。
“忘忧草。”她轻声道,“三十年前,你弑师那天,袖子里藏的就是它。”
她将草高高举起。
刹那间,幻象浮现——血月教主跪在一座孤坟前,手中捧着毒蛊,指尖颤抖,却还是将它埋了下去。坟前石碑刻着“恩师之墓”,而他的眼泪,一滴也没落。
“你看。”陆无尘笑了,笑得像个摊主终于等到了欠账的客人,“连你种的因,都长出果了。”
天道银光落下。
教主的残魂终于彻底瓦解,化作飞灰,随风而散。
葬天渊万籁俱寂。
唯有灵田中央,一株白花悄然绽放。花瓣如秤,随风轻颤,似在称量善恶。
白璃站起身,银发微扬,指尖还残留着灵珠的微光。她转身看向陆无尘,眼神复杂:“这回,总该正经点了吧?”
“正经?”陆无尘摸了摸腰间那块裂得像蜘蛛网的咸鱼玉佩,咧嘴一笑,“我这不是一直很认真地在摆烂吗?”
他话音未落,酒道人接住坠落的酒葫芦,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剑鸣:“他不是第一个容器。”
酒道人没说话,只是默默喝了口酒,目光投向远方。
陆无尘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弯腰从灵田里摘了根新长的黄瓜,咔嚓咬了一口。汁水四溢,他眯起眼,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瓜……”他含糊道,“比上上茬甜。”
白花轻轻摇曳,花瓣上的露珠滑落,砸进泥土,溅起一粒微不可察的星芒。
陆无尘抬手,一片瓜子壳从指间飞出,落向灵田。
就在它即将触地的瞬间,五爪金龙突然打了个喷嚏,龙息喷出,火光一闪——
瓜子壳在空中化作一缕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