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的手从剑柄上松开，指尖在风里停了一瞬。他刚迈出一步，脚底忽然传来一丝震动。
不是脚步引起的那种晃动，更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呼吸。
他停下，眉头皱起。沈清璃走在后面半步，察觉到他的动作，也跟着站定。她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袖中，取出了那块玉佩。
玉佩表面原本是淡青色的光，现在却泛出几道细黑纹路，像被什么东西擦过一样。
“不对。”她说。
故人已经蹲下身，把罗盘放在掌心。指针一开始不动，过了几息才开始偏转，方向指向西北。
“不是巡防队那边。”他说，“更远。”
叶凌霄低头看着地面。刚才那一震很轻，几乎察觉不到，但他练剑十八年，对脚下变化极为敏感。那不是一次性的波动，而是有节奏的，每隔十二下心跳，就会重复一次。
他弯腰，将手掌贴在地上。
震动从掌心传上来，稳定得不像自然现象。
“有人在引动地脉。”他说。
沈清璃点头：“玉佩的共鸣变了。三天前还是平的，现在频率快了两成。”
她把玉佩举到眼前，仔细看那黑丝纹路。它们不是静止的，而是在缓慢移动，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往某个方向拉扯。
“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做的。”她说，“这股力来自外面。”
故人闭眼，手指在罗盘边缘轻轻划动。片刻后，他睁开眼：“七处异常点，分布在不同区域。东线昨夜赤云蔽月，南境绿洲干涸，西岭冰层裂开深沟，北坡灵草一夜枯死……这些事看起来不相干，但我查了日志，时间都对得上。”
“怎么个对法？”叶凌霄问。
“每件事发生的时间，间隔正好是九刻钟。”古人说，“而且连起来看，是一个图形。”
他用指尖在地上画了一道弧线，接着补上三笔。最后形成的图案有些眼熟。
沈清璃看了一眼，脸色微变：“这是古星图里的‘锁魂阵’轮廓。”
“不是完整的。”故人摇头，“只是标记点。他们在布局，还没开始收网。”
叶凌霄站直身体，看向西北方向。那边是一片荒原，没有村落，也没有巡防据点。地图上标着“禁地”，几十年没人进去过。
“谁会在这时候动手？”沈清璃低声问。
“不是小打小闹。”叶凌霄说，“能同时影响七个地方，还能控制节奏，这不是散修能做到的。”
“也不是以前那些人。”故人补充，“他们的手法更急，喜欢直接破阵。这个不一样，像是在等什么时机。”
三人沉默下来。
远处山口的了望塔还在闪信号，三下红光，平安无事。几名年轻守护者正沿着巡查路线前进，步伐整齐，每到节点都会停下查看。
刚才那一幕还留在叶凌霄脑子里——他们处理迷阵时的冷静，判断土色、排查阵眼、守后路、拆主符，全都按规矩来，甚至加了自己的变招。
他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
但现在看来，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
“要不要通知其他人？”沈清璃问。
“不行。”叶凌霄摇头，“现在只有迹象，没有实证。一旦传开，人心会乱。刚重建的防线，经不起动摇。”
“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她说。
“那就做该做的事。”他转身走向高坡上的议事石台，“加强巡逻，但不提异象。让各队照常巡查，重点盯住水源、地温、天光变化。有任何异常，直接报我。”
沈清璃取出一枚新玉符，注入灵力。符面亮起一道微光，随即暗下。这是战时加密频段，只有核心成员能接收到。
“我已经改了通讯模式。”她说，“普通消息走明线，紧急情况用暗码。”
故人拿出石牌，开始刻录信息。他把七处异常点的位置标出来，又加上震动频率和时间间隔。刻完后，他抬头看天。
云层边缘掠过一道紫芒，转瞬即逝。
“这不是最后一次。”他说，“他们在测试反应速度。接下来的动作会更快，范围会更大。”
叶凌霄站在石台边，望着西北荒原的方向。手里不知何时又握住了剑柄。
这一次，他没有松开。
沈清璃走到他身边：“你觉得他们会先攻哪里？”
“不是攻。”他说，“是启。他们在准备开启什么，不是为了打我们，是为了打开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大动静？”
“不清楚。”他声音低了些，“但能让地脉跟着呼吸的东西，绝不会简单。”
故人收起石牌，走到两人身后：“我画了个热力图，会持续更新。只要有新的异常点出现，就能看出趋势。”
“放据点里。”叶凌霄说，“你守着它，有任何变化立刻告诉我。”
“好。”
沈清璃看着远处的巡防队伍，轻声说：“他们刚能独当一面，就要面对这种事。”
“没办法。”叶凌霄说，“成长从来都不是选出来的，是逼出来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但我们不能让他们瞎冲。”
“所以你要做什么？”
“守住底线。”他说，“只要据点还在，消息不断，他们就有退路。”
沈清璃点头，把玉符收回袖中。她的手在碰到玉佩时停了一下，那黑丝纹路还在，比刚才多了半圈。
她没说。
故人已经开始布置临时阵法，用三枚石钉围成三角，中间放上罗盘。这是追踪异动的小型推演阵，能提前捕捉微弱波动。
叶凌霄站在原地没动。风吹过衣角，他盯着西北方向，好像能透过山峦看到那片荒原。
他知道，这次不一样。
以前的敌人是看得见的，有影子，有气息，能交手。这次的对手藏在地下，在天上，在时间的缝隙里慢慢铺网。
他摸了摸剑柄上的旧痕。
这把剑陪他走过十八年，砍过无数陷阱，破过数十杀局。每一次危机来临前，它都会微微发烫。
现在它是冷的。
但他的手是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