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再次轻响，指针指向西北角的乱石堆。叶凌霄盯着那片阴影，没有动。他的剑还在手中，刃口有缺口，掌心沾着干掉的血迹。沈清璃靠在岩边，呼吸已经平稳，她抬手摸了摸怀里的玉佩，确认它还在。故人蹲在地上，手指轻轻划过罗盘边缘，眉头没松。
“还有两处。”他说。
叶凌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边。刚才倒下的敌人尸体已经被搬开，地面留下一道拖痕。他记得那一剑刺穿心脏时的感觉，也记得灰袍人喉咙里发出的震动。可现在，战斗结束了，隐患却没断根。
他把剑收回鞘中，动作很慢。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没去管。他走到故人旁边，看着罗盘。“这东西能撑多久？”
“不清楚。”故人摇头，“但它不会骗人。只要还有残留能量，它就会响。”
沈清璃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尘。“我们清了一次，不代表永远安全。下次要是没人发现呢？”
叶凌霄没回答。他抬头看向远处。天边已经开始发白，荒谷外的一座小村子里，有人家升起了炊烟。风从那边吹来，带着一点柴火的味道。
“我守山十八年。”他忽然说，“那时候以为只要守住一个地方，就能护住一片人。可这次不一样。敌人不是从一个方向来的，他们可以 anywhere 出现。”
他顿了一下，改口：“可以从任何地方出现。”
沈清璃走过来，站在他旁边。“所以我们不能只等他们来。得提前知道他们会来。”
故人拿出一张地图，铺在地上。他用炭笔点了五个位置。“这是最近三个月异常灵力波动的记录点。都在边境附近。如果下次他们选其中一个突袭，我们赶到需要至少两个时辰。”
“太久了。”沈清璃说。
“那就建哨站。”叶凌霄说，“七座。南北各三，中间一座做中转。每个哨站配两个人，轮值。”
“谁来守？”故人问。
“第一批我们自己带。”叶凌霄看着两人，“然后挑人，教他们。”
沈清璃点头。“我可以设警报阵。用玄霜镜的原理，把信号传出去。一旦某地出事，其他哨站立刻能知道。”
“但各地未必愿意配合。”故人说，“有些地方怕我们借机掌控他们的情报。”
“那就让他们共管。”叶凌霄说，“阵法由你设计，规则由三方定。谁都不独占。”
故人沉默片刻，点头。“行。我来拟轮值表，确保每地负担一样。”
三人不再说话。太阳完全升起时，第一批工匠和守卫陆续到达战场遗址。他们开始清理残骸，搬运石料。叶凌霄指着一处高地：“那里建第一座哨站。视野最好。”
有人应声动工。沈清璃取出玉佩，贴在一块立起的石碑上。灵流缓缓渗入，石面泛起一层微光。她低声念了几句口诀，光芒一闪即逝。
“好了。”她说，“这是灵讯塔的基座。等七座都建成，任何一座触发警报，其余六座都会亮。”
故人拿着罗盘，在周围走了几圈。最后两处残余能量已经被清除。他收起罗盘，递给叶凌霄。“现在干净了。”
叶凌霄接过，放在怀里。他看着正在忙碌的人群，忽然觉得肩膀更沉了。不只是伤，是别的东西。
当天下午，第一批年轻弟子被送来。大多是十六到二十岁之间，来自各个小门派。他们站在演武场边上，眼神发亮地看着叶凌霄。
“你们以为守护者是打赢一场仗就行？”叶凌霄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一把普通铁剑，“错了。真正的守护，是在没人看见的时候，还在守。”
他转身，面对靶桩，慢慢抬起剑。“最厉害的剑，是不出的那一剑。”他停顿一秒，手腕一翻，剑尖轻点靶心左侧空处，“因为你看出对方要动，先一步封住他的路。”
台下有人皱眉。一个少年举手：“前辈，那要是对方不动呢？”
“那就等。”叶凌霄收回剑，“等到他忍不住动。动了，就有破绽。”
沈清璃站在另一侧，看着这些年轻人。她发现很多人握剑太紧，眼神急躁。她招手让十个人过来，带他们进一间屋子。墙上挂着一面残破的镜子，那是玄霜镜的碎片重新镶嵌的。
“我会制造幻象。”她说，“你们要做的，不是打退敌人，而是稳住自己的心跳。”
她结印，屋内温度骤降。一人眼前出现黑影扑来，本能拔剑，结果脚下绊倒。另一人看到同伴倒下，立刻冲上前，却被无形屏障弹开。
“停下！”沈清璃喝道，“你们在反应，不是在判断。”
她指着其中一人：“你刚才出剑前，脉搏跳快了三次。说明你慌了。真正的危机来时，慌一秒，死一次。”
那人低头，手还在抖。
故人在外面教基础秘术。他不讲多深的道理，只让每人重复一个手势十遍，再问他们：“为什么出手？”
有人答：“因为师父让我练。”
“不对。”故人摇头，“下次遇到敌情，你要先问自己三个问题——为什么出手？能不能化解？有没有后患？答不上来，就不准动手。”
一天下来，不少年轻人受不了走了。剩下的面带疲惫，但眼神变了。
傍晚，第一座哨站建成。石塔不高，顶部嵌着一块发光晶石。叶凌霄站在塔下，看着它亮起来。沈清璃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单。
“七座哨站，人员分配好了。”她说，“第一批巡查明天开始。”
“谁带队？”叶凌霄问。
“你。”她看着他，“你不去，别人不信这体系能行。”
故人也走过来，递给他一件披风。“路上用得着。”
叶凌霄接过，披上。风吹起来，布料拍打肩背。
天快黑时，第一批巡查队集合完毕。八个人，两组，分别前往南北两个方向的哨站。叶凌霄带着沈清璃和故人站在山巅了望台，看着他们出发。
“我们也要走。”沈清璃说。
“去哪？”
“下一个巡防区。”她指着地图上的标记，“东线昨天传来消息，有人看到夜空中有光点移动，不像鸟。”
故人摸了摸腰间的罗盘。“我去查路线。”
他转身离开。沈清璃看着叶凌霄。“你还记得五岁那年，师傅带你上山的事吗？”
叶凌霄点头。
“他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得。”她轻声说，“‘守，不是挡住什么，是让人安心活着。’”
叶凌霄望着远方。队伍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身影在暮色中变小。
他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