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的脚刚踏进谷口，雾就合上了。
前一秒还能看见身后碎石堆成的小坡，下一秒四面全是灰白，贴着脸缠上来，湿冷得像有人在耳边呼吸。他立刻停步，左手握紧星陨刃，刀柄上的血渍让掌心有些滑。他没去擦，只把刀横在胸前，一缕剑魄透体而出，在身前撑起一层薄光。
沈清璃跟在他右侧半步，玉笛残片从袖中滑出，指尖轻碰地面。她闭了眼，眉头微皱。地下的符纹还在，方向没变，但脉动比外面快了一倍。她低声说：“不对劲，底下有东西在转。”
故人站在最后，双手迅速结印，一圈淡黄的光从脚底升起，绕三人一圈后沉入土中。灵隐障成了，可他的手没放下。这雾不止挡视线，连神识都压得抬不起头。他往前靠了半步，贴着叶凌霄耳侧说：“别走太快，每一步都可能踩到机关。”
叶凌霄点头，抬脚往前探。地面软得不像土地，踩下去有闷响，像是踩断了干枯的枝条。他低头看，黑泥里露出一小截白物，弯弯曲曲，不知是骨还是根。他没多看，继续向前。
走了不到二十步，前方雾中出现模糊轮廓。一座倒塌的祭坛立在左侧，旗杆斜插，地上七具尸体横七竖八。叶凌霄脚步一顿，右手微微抬高，示意两人停下。
沈清璃目光扫过尸体胸口的破洞。那不是刀伤，也不是兽咬，像是从里面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开。她握紧玉笛残片，指节发白。这些人死的时间不长，最多两个时辰。可他们既然死了，为什么没人收尸？
故人蹲下身，手指蹭了点泥土闻了闻。味道不对。土里混着一股酸腐气，像是内脏烂久了渗出来的。他抬头看向祭坛后方，那里有一道斜坡通向更高处，地面裂开几条缝，隐隐有红光从底下透上来。
“走左边。”叶凌霄突然说。
他察觉到了。脚下的符纹在往右偏，但那红光的方向才是主线。他不信这些尸体是巧合。有人故意摆在这里，当诱饵。
三人改道向左，沿着岩壁边缘前行。石头粗糙，布满划痕，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爪子反复抓挠过。叶凌霄走在最外侧，刀尖始终朝前，随时准备应对突袭。
就在他们经过一处狭窄拐角时，地面猛地一震。
叶凌霄立刻转身，一把将沈清璃拉到凸起的岩块后面。故人反应也快，双手拍地，嘴里念出几个音节。泥土瞬间变硬，形成一道矮墙。
紧接着，山壁两侧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像是齿轮在转动。头顶上方，一块巨石从崖缝中滑出，轰然砸下，落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碎石飞溅，烟尘扬起。
还没完。
第二块、第三块接连滚落，有的直冲而来，有的横向封锁。叶凌霄抬刀就是一记横斩，剑气劈在最近的石头上，将其撞偏。冲击力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裂开，血顺着刀柄流下。
一块磨盘大的岩石正对着沈清璃滚来，速度极快。她没动，等到最后一瞬，玉笛残片抵唇，吹出一声短促的音鸣。声波撞上石头侧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巨石硬生生偏了半尺，擦着她的衣角砸进泥里。
故人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双手再次按地。“地缚术，凝！”
地面隆起一道土棱，挡住另一条滚石路径。可更多的石头从高处落下，交错成网，前后左右都被堵死。他们被困在中间一块不到两丈的空地里，头顶还有碎石不断掉落。
叶凌霄喘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灰。左肩刚才被飞石擦中，衣服破了，皮肉火辣辣地疼。他没管伤，只盯着上方崖壁。这机关是联动的，不可能只触发一次。他必须尽快找到出口。
沈清璃靠在石柱上，玉笛残片贴回胸口。她的耳朵还在嗡鸣，那一声音鸣耗了不少力气。她抬头看雾，忽然发现雾流动的方式变了。不再是均匀弥漫，而是以某个点为中心，缓缓旋转。
“有东西来了。”她说。
话音未落，雾中传出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踩在地上像擂鼓。紧接着是低吼，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带着撕裂感。
叶凌霄立刻抬刀对准声音来源。
一个影子从雾里冲出。
体型比人高两倍，四肢粗壮，全身覆盖着灰白色的骨板，关节处有黑色筋络裸露在外。它的脸像猿，却没眼睛，只有两个黑洞，鼻孔张开如裂口。双臂抬起，手掌巨大，指甲是黑色的硬角质。
它冲过来的第一步就砸塌了地面。
叶凌霄闪身翻滚，左肩重重磕在碎石上，疼得他眼前一黑。怪物的爪风扫过，衣袍应声撕裂，皮肉绽开一道血口。
他咬牙翻身站起，反手甩出两枚剑魄。剑魄钉入怪物右膝关节，发出“铛”的一声，像是击中铁甲。怪物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迈步逼近。
沈清璃跃上旁边半截石柱，居高临下。她将玉笛残片横于唇前，没有吹奏，而是注入一丝灵力。清音涟漪扩散，直冲怪物耳孔。那东西晃了晃头，动作迟缓了一瞬。
就是现在。
故人双手结印，口中念诀。金光从指尖射出，缠住怪物右臂，越收越紧。怪物怒吼，肌肉暴涨，骨甲缝隙中渗出黑液，但一时挣脱不开。
叶凌霄抓住机会，提刀冲上前。他本想绕到背后，可怪物猛然低头，嘴一张，喷出一股黑雾。他急退，黑雾擦过小腿，裤脚立刻焦黑一片，皮肤火烫。
“它会毒。”他低喝。
沈清璃从柱子上跳下，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她脸色发白，刚才那一击让她灵力消耗不小。玉笛残片微光闪烁，像是随时会熄。
故人盘坐在地，双手仍维持结印姿势。他额头冒汗，嘴唇发紫。缚灵印撑不了太久，这怪物的邪性远超预估。
叶凌霄站在前方，刀尖指向怪物。左肩的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滴在地上，渗进裂缝。他能感觉到，脚下的符纹在轻微震动，和怪物的步伐同步。
这不是普通的守卫。
这是被符纹养起来的东西。
怪物挣动越来越猛，金光开始断裂。它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死死盯住叶凌霄。
叶凌霄握紧刀柄，掌心的血让刀柄更滑了。他没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