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光痕再次浮现于他们脚下,这一次,不再一闪即逝,而是如烙印般深深嵌入石面,泛着幽紫微光。
紫光如潮水般退去,却未带来丝毫喘息。叶凌霄的指尖仍抵在残剑剑脊,可那柄曾与他心神共鸣的兵刃,此刻竟像被钉入石中,纹丝不动。他试图抽手,却发现不只是剑被束缚——整条右臂的经络仿佛被无形丝线缠绕,灵力在血脉中滞涩流转,每一次催动都像逆流攀爬陡崖。
沈清璃靠在石壁边缘,呼吸微促。她抬起左手,掌心血纹尚未愈合,裂口边缘泛着暗红,如同烧尽的炭火余烬。龙珠蜷缩在袖中,不再剧烈震颤,而是以一种低频的脉动与四壁符文遥相呼应,仿佛被某种规律所牵引。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叶凌霄。
他也正望过来。
那一瞬,无需言语。两人皆知,这并非单纯的禁锢,而是吞噬——灵力正从他们体内缓慢抽离,汇入地面那道幽紫光痕构成的闭环之中。
叶凌霄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空气凝滞,带着微弱的灼热感,吸入肺腑时如细砂摩擦。他强迫自己沉下心神,不去对抗那股束缚之力,反而任其缠绕经络,借力感知其流向。
“清璃。”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穿透寂静,“别运功抵抗。”
沈清璃一怔。
“它在试探我们的反应。”他睁开眼,眸光沉静,“越挣扎,消耗越快。”
她抿唇,缓缓松开紧绷的指节,任由龙珠静伏袖中。果然,那股抽离感略有减缓,虽仍在持续,却不再如先前那般凶猛。
叶凌霄转而抬头,目光扫过四壁。
符文已不再狂乱闪烁,而是稳定地亮着,青紫交杂的光芒均匀铺洒在石面上,如同夜空下静谧的星河。然而他知道,这平静之下藏着杀机。刚才那一波爆发,不是攻击,是锁定——他们已被纳入某种运转体系之中,成了其中一环。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逐一掠过那些交错的纹路。起初看不出规律,可当他的目光在两组相隔不远的符文间来回几次后,忽然捕捉到一丝异样——左侧墙面第三列与右侧第五列的某两个符号,在明灭之间,竟有极短暂的微光闪过,像是电流跃过间隙。
不是同时亮起,而是先后触发,间隔几乎难以察觉。
他心头一动,不动声色地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两处符文上,屏息凝神。
片刻后,同样的微光再次闪现。
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光流自左而右,持续不足一息,随即隐没。
“不是随机……”他在心中默念,“是有顺序的。”
他缓缓抬起左手,避开被束缚的右臂,用指尖轻轻敲击地面,按照那微光闪现的节奏,一下,停顿,两下。敲击声极轻,几乎被空气吞没,但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被抽离的灵力流,出现了一瞬极其细微的波动。
几乎同时,沈清璃低声开口:“凌霄。”
他转头。
她正盯着袖中微光起伏的龙珠,眉头微蹙。“它……好像在回应什么。”
叶凌霄眼神一凝。他没有回应,而是迅速从怀中取出玉简,借着符文微光,开始记录那些会闪现微光的符文位置。笔尖划过玉面,发出沙沙轻响,他以不同符号标记出触发顺序,并在边缘写下时间间隔。
一圈,两圈。
当他将第七组符文的闪烁规律记下时,忽然发现,这些符号的排列,并非杂乱无章。它们分布在四壁的不同高度,若以视线平行为基准连线,竟隐隐构成一条螺旋下行的轨迹,终点正是他们脚下那道闭环光痕的中心。
“这不是阵法。”他低声自语,“是回路。”
沈清璃听见了,缓缓抬头:“回路?”
“它在循环。”叶凌霄目光灼灼,“每一次灵力被抽走,都会经过这些符文节点,最后回到起点。而这些会闪现微光的,是节点之间的连接通道。”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如果我们能打断其中一环……或许能阻断循环。”
沈清璃瞳孔微缩:“可一旦出错,可能会引发更强的反噬。”
“不试,就只能等灵力耗尽。”他看向她,“你信我吗?”
她没有犹豫,点头。
叶凌霄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左手,避开残剑的束缚,指尖对准左侧墙面第三列那枚曾闪现微光的符文。他没有直接触碰,而是将一缕极细的灵力探出,如同蛛丝般轻轻搭在符文边缘。
刹那间,符文青光微颤。
他屏住呼吸,继续输入灵力,极其缓慢,如同在薄冰上行走。
符文光芒渐渐增强,但并未爆发,反而与对面右侧第五列的另一枚符文产生共鸣,微光再次闪过。
成功了。
他心中一喜,正欲继续,却忽然察觉不对——袖中龙珠的脉动频率变了。
不再是与符文同步,而是开始轻微震颤,像是在抗拒什么。
沈清璃也察觉到了,低声道:“它在警告。”
叶凌霄咬牙,没有收手。他知道时间不多,灵力流失仍在继续,必须尽快完成调整。他迅速将玉简上的记录在脑中梳理,确认了三处关键节点的顺序,决定尝试逆向干扰。
他指尖灵力微转,不再顺着符文原有流向输入,而是反向注入一丝极细微的震荡。
嗡——
整面石壁猛地一震。
符文光芒骤然紊乱,青紫交错,如同风暴来临前的云层翻滚。地面光痕猛然亮起,紫光暴涨,叶凌霄只觉胸口一闷,喉头泛起腥甜,整个人被一股无形之力狠狠压下,膝盖几乎触地。
沈清璃急声:“快停!”
他咬牙撑住,左手仍死死抵在符文上,不肯撤回。他知道,此刻收手,不仅前功尽弃,更可能让系统彻底封闭,再无破解之机。
就在他几乎支撑不住时,异变再生。
那枚被他反向注入灵力的符文,竟开始缓缓旋转——不是石面转动,而是符文本身的纹路在重组,如同活物般自行调整位置。
叶凌霄瞪大双眼。
这……不是他能做到的。
可符文确实在动。
紧接着,对面第五列的符文也发生同样变化,纹路偏移半寸,光芒由青转淡金。
两处节点之间的微光连接消失了。
循环,断了。
他体内那股被抽离的灵力流,骤然一滞。
“有效!”沈清璃低呼。
可还不等他们松一口气,袖中龙珠猛地一跳,珠身微光暴涨,竟自行浮出袖口,悬停半空。
叶凌霄震惊抬头。
龙珠悬浮在两人之间,表面那道细小裂痕正缓缓渗出一丝金红血光,与沈清璃掌心血纹的位置隐隐对应。珠光洒落,映照四壁,那些原本静止的符文竟开始微微起伏,如同呼吸。
更诡异的是,地面光痕的闭环并未消失,反而随着龙珠的悬浮,开始缓缓抬升,离地寸许,如一道紫色光环悬浮于他们脚下。
“它……在响应龙珠?”叶凌霄喃喃。
沈清璃伸手欲接,可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龙珠的瞬间,珠身忽然一震,裂痕处血光大盛,一道极细的光丝射出,直刺向对面石壁上那组位于“紫微垣”方位的经络符文。
轰——
石壁剧烈震颤。
那组符文骤然亮起,紫光如柱,直冲穹顶。其余符文随之共振,光芒层层推进,如同潮水般涌向中心。
叶凌霄猛然意识到不对:“它在重组!”
他想扑过去,可双脚已被光环缠绕,动弹不得。沈清璃同样被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光丝在石壁上划出新的轨迹,符文位置开始缓慢偏移。
“不是我们打破了循环……”她声音发紧,“是它……在借我们的动作,完成某种启动。”
叶凌霄死死盯着那组经络符文,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他们刚才的调整,看似破坏了回路,实则可能恰好补全了某个缺失的环节。
就像一把锁,原本缺了一齿,他们的干扰,反而成了最后一道钥匙。
石壁上的符文排列越来越快,光芒交织成网,最终汇聚于穹顶中央,形成一幅完整的星图投影,三主脉、九分支、北斗螺旋,清晰可辨。
而那幅星图的中心,正对着他们头顶。
叶凌霄抬头,瞳孔骤缩。
星图中央,缓缓浮现出一道虚影——不是人形,也不是兽影,而是一截断裂的锁链,与他怀中鳞片背面的刻痕,一模一样。
沈清璃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它不是困住我们……”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悬浮的龙珠上。
龙珠裂痕中渗出的血光,正与星图虚影遥遥相吸,仿佛彼此呼唤。
“它是在唤醒什么。”
叶凌霄刚要回应,忽然感到脚下光环一紧,紫光顺着双腿急速上行,直逼心脉。他闷哼一声,额头冷汗滚落,残剑在掌中剧烈震颤,裂痕处金纹崩裂,一缕鲜血顺着剑脊滑下,滴落在光痕闭环的边缘。
血珠触地刹那,星图虚影猛然一颤。
锁链虚影缓缓转动,链端指向叶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