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微澜此言一出,宛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花。
“她说什么?”
“她说怕她的瓦砾盖过苏姐姐的珠玉?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简直是狂妄至极!不知所谓!”
苏婉仪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陆微澜,厉声道:“陆微澜!你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哗众取宠!本小姐的琴音,岂是你这种跳梁小丑可以比拟的?你以为用这种激将法,本小姐就会上你的当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她身旁的采莲也尖声叫道:“就是!我家小姐才不怕你呢!只是不屑与你这种人一般见识罢了!你那什么破烂异域小调,也配与我家小姐的《凤求凰》相提并论?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陆微澜看着她们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暗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若只是平淡地请求,贤妃和苏婉仪未必会答应让她碰焦尾琴。但此刻,被她这么一激,苏婉仪若是不答应,倒显得是怕了她,心虚了。
“苏小姐,你若是不敢,直说便是。”陆微澜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把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在苏婉仪的心上,“小女自当收回方才的请求,甘愿认罚。只是,日后这京城之中,怕是会有人传说,堂堂礼部尚书家的苏大小姐,竟会怕了一个工部侍郎家二小姐的异域小调呢。”
“你血口喷人!”苏婉仪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何曾受过这等当面的羞辱和挑衅!她苏婉仪,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才情冠绝京城,何时被人如此轻视过?
“本小姐会怕你?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苏婉仪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怒火与不甘,“好!陆微澜,既然你非要自取其辱,本小姐今日便成全你!我倒要看看,你能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异域小调来!若是弹得不堪入耳,污了这焦尾名琴,更污了娘娘和诸位的清听,你便要当众给本小姐磕头赔罪,承认自己是有眼无珠,胡说八道!”
她这话一出,便是将陆微澜逼上了绝路。若是陆微澜弹得不好,那后果不堪设想。
“苏姐姐,不可啊!”采莲急忙劝道,“万一她真把焦尾琴弄坏了怎么办?而且,让她碰焦尾琴,本就是抬举了她!”
“无妨!”苏婉仪此刻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看陆微澜出丑,“本小姐就不信,她一个连琴谱都未必识得全的黄毛丫头,能弹出什么名堂来!今日,本小姐便要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天壤之别!”
她转向贤妃,躬身道:“请娘娘恩准,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陆微澜,也用焦尾琴献上一曲,好让她彻底死了这条心,也让诸位姐妹看个明白,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跳梁小丑!”
贤妃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局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原本只是想看看陆微澜如何应对,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苏婉仪的琴技确实出众,但其心胸似乎也略显狭隘了些。而这位陆二小姐,看似温婉,实则却是个绵里藏针、胆识过人的主儿。
“既然苏才女都如此说了,陆二小姐也执意要一试……”贤妃沉吟片刻,最终缓缓点头道,“也罢,今日便让大家开开眼界,听听陆二小姐口中的异域小调究竟是何模样。不过,陆二小姐,焦尾琴乃稀世珍宝,你弹奏之时,务必小心谨慎,切不可有所损坏。”
“谢娘娘恩典,臣女遵命。”陆微澜盈盈一拜,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苏婉仪见贤妃应允,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她退到一旁,双手抱胸,准备看陆微澜如何出糗。她心中笃定,陆微澜定是虚张声势,待会儿一上手,便会原形毕露!
亭中众人也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陆微澜。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暗自担忧,也有人抱着一丝微弱的期待。
柳慕言眉头紧锁,心中为陆微澜捏了一把汗。他虽然欣赏陆微澜的见识,却也知道琴艺并非一朝一夕之功。陆微澜平日里深居简出,似乎并未听闻她有何过人的琴技。今日此举,实在太过冒险。
萧煜则是眼中精光更盛,他舔了舔嘴唇,仿佛已经预感到一场好戏即将上演。这个陆微澜,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或者说……惊吓。
陆微澜在万众瞩目之下,缓步走向那张焦尾琴。她并没有像苏婉仪那般先对着古琴行礼,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紧张或激动。她只是平静地打量着这张传说中的名琴,仿佛在欣赏一件普通的艺术品。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坐下弹琴之时,陆微澜却忽然转过身,对着贤妃微微一福,道:“启禀娘娘,小女方才所说的异域小调,并非用这七弦琴演奏。小女今日斗胆,想用自己随身带来的一件……小巧乐器,来演绎此曲。不知娘娘可否恩准?”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她不弹焦尾琴?那她方才费那么大劲儿争来做什么?”
“搞了半天,原来是虚晃一枪啊!她根本就不敢碰焦尾琴!”
苏婉仪更是气得差点笑出声来:“陆微澜!你耍我们不成?你若不敢弹焦尾琴,早说便是!何必在这里故弄玄虚,浪费大家的时间!”她觉得陆微澜定是怕了,临阵退缩了。
陆微澜却不理会她的嘲讽,只是静静地看着贤妃,等待她的答复。
贤妃也是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明白了,陆微澜方才争夺焦尾琴的使用权,或许只是一个幌子,一个引人注目的手段。她真正想展示的,恐怕是她口中那件小巧乐器和那首异域小调。
“也罢。”贤妃深深地看了陆微澜一眼,缓缓点头道,“本宫倒是好奇,陆二小姐究竟要用何等乐器,来演奏你那异域小调。你便用你自己的乐器吧。”
“谢娘娘。”陆微澜再次拜谢,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她转过身,示意挽星将那个一直捧在手中的藤编提篮打开。
众人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那提篮里究竟藏着什么神奇的乐器。
只见挽星从提篮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缎囊袋。陆微澜接过囊袋,从中取出一件银光闪闪、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小东西。那东西扁扁的,上面有许多小孔,一侧略厚,似乎可以握在手中。
“这是什么?”
“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乐器!”
“莫非是什么玩具不成?”
众人议论纷纷,皆是一脸茫然。便是见多识广的贤妃,也从未见过这等模样的乐器。
苏婉仪更是嗤之以鼻:“陆微澜,你莫不是在消遣我们?这算什么乐器?我看连个响声都发不出来吧!”
陆微澜却不理会众人的议论,只是将那件小东西——实则是一把德国产的高品质布鲁斯口琴——凑到唇边。她对外称这是西洋传来的袖珍风琴或家传的异域小调乐器,也算勉强说得过去。
她微微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
随即,一段悠扬、空灵、带着一丝淡淡忧伤却又充满了希望的旋律,从那小小的口琴中流淌而出。
那旋律,是众人从未听过的。它不像古琴那般沉静悠远,也不像箫笛那般清越高亢,更不像琵琶那般热烈奔放。它有一种独特的韵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又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动人的故事。
陆微澜吹奏的,正是她精心改编过的《 》(绿野仙踪主题曲)。这首曲子旋律优美,意境深远,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又带着一丝现代的浪漫气息。用口琴这种表现力丰富的乐器来演奏,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琴声响起的一刹那,整个绮思亭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闻所未闻的乐声吸引住了。
那口琴的声音,时而如林间清泉叮咚作响,时而如微风拂过麦浪沙沙,时而又像夜莺在月下婉转歌唱。音色纯净而富有穿透力,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带着魔力,轻轻敲打在人们的心房。
陆微澜微微侧着头,神情专注而投入。阳光透过亭子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吹奏口琴的模样,不像苏婉仪弹奏古琴时那般刻意追求仪态的完美,却自有一种随性而洒脱的美感。
亭中众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身份高低,此刻都沉浸在这奇妙的乐声之中。
贤妃娘娘微微张着嘴,眼中充满了惊讶与赞叹。她从未想过,如此小巧的一件乐器,竟然能发出如此动听、如此富有感染力的声音!这乐曲的旋律,更是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与愉悦。
柳慕言凝视着陆微澜,眼中异彩涟涟。他仿佛看到了一片广阔无垠的田野,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天际,一个纯真的少女在彩虹下追逐着梦想。这乐声,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情感。
萧煜脸上的玩味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专注与沉醉。他觉得这乐声仿佛有一种魔力,能将人带入一个奇幻而美妙的梦境。这个陆微澜,果然是个妖孽!
而苏婉仪,则彻底呆住了。她脸上的得意与不屑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法置信的震惊与茫然。她引以为傲的琴技,她精心准备的《凤求凰》,在这奇特的异域小调面前,似乎变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般简单的乐器,这般古怪的曲调,竟然能如此轻易地俘获人心?这不合常理!这绝不可能!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
陆微澜缓缓放下口琴,睁开眼睛,对着众人微微一笑。
整个绮思亭,静得落针可闻。
数秒之后,也不知是谁先带头,雷鸣般的掌声骤然响起,经久不息!
“天籁之音!这才是真正的天籁之音啊!”
“太好听了!我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乐曲!”
“那是什么乐器?为何能发出如此动人的声音?”
赞叹声、惊呼声、议论声,此起彼伏,将整个绮思亭都淹没了。
这一刻,陆微澜成为了全场唯一的焦点。她的口琴,她的异域小调,彻底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