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真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在姬木兰的生命里,似乎从来没有这么一个角色存在过。她甚至就像靳区猜测的那样,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究竟是谁。
她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有过一个丈夫,姓靳。
但这除了让她在很多年后看上靳言那张脸后感慨,她对母亲的审美还真是遗传到位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影响。
她的成长中没有父亲,也不需要父爱。
姬瑞璘给她的足够多。
她从不缺爱。
所以她也不需要去追问,到底母亲的丈夫是不是她的父亲。这不重要。
但木兰知道。
姬瑞璘亲口对她说过,姬木兰不是她与靳家人的孩子,而且那个靳家人也并非真正的靳家人,而是被收养的。
木兰看向对自己手里所握有的秘密十分满意且胜券在握的靳区,暂时还无法判断他到底知道多少。
而且,她虽然不想这么想,但是……也许姬瑞璘告诉她的,也未必是真话。
她到底不是姬瑞璘的女儿,姬瑞璘对她有所保留,或者只是为了用这个秘密将她与姬木兰区分,都在情理之中。
既然如此,那只有试探一番了。
“你既然知道姬——”差点说漏嘴,“我父亲姓靳,那你父亲应该也告诉过你,我父亲并不是真正的靳家人。”
设了一个小陷阱。
靳区果然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稍微思量了一下,似乎是在确定,是否可以向姬木兰透露自己是私生子的身份。
他其实很想这么做。
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以来,他就一直想这么做。
特别是看到明明和他一样都是靳家的孩子,却能享受着靳家给予的一切,光明正大、光鲜亮丽的活着,被所有人捧着的靳言和靳毕,而他却像阴沟里的老鼠,别说被人当成靳家少爷对待,就连想要见到父亲,也都是奢侈的时候……
他真的非常痛恨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
凭什么?
终于,靳言和靳毕把自己作死了。
轮到他出场了。
所以他必须小心谨慎——他知道,他妈也提醒过他,他爸也敲打过他,他懂,但真的很难做到。
他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世界,他才是靳家真正的、唯一的继承人。
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说,否则他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即使全汝城都猜到了。
“姬总,我这次来找您,虽然是私事,但并非私怨。”靳区将自己那些澎湃的小心思压下去,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这是靳家安排给我的任务,就像当年让我照顾你的这两个弟弟一样。”
弟弟?
更陌生的词汇出现了。
木兰在脑子里使劲搜刮,却怎么也想不起不久前刚见过面的那两个小男孩的脸。
弟弟?太陌生了,陌生得她都忍不住笑了。
“靳区,说真的……今天不管是谁让你来的,我都觉得他是要害你。”
“这么看来,姬总是不信我?”
木兰两手一摊,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靳区却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两份亲子鉴定,可以证明这两个孩子和你父亲有血缘关系。”
“等等……你在逗我?”木兰翻了个白眼,“这玩意只要你想要,你可以随随便便就能伪造出一万份。”
毕竟,她爹都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当初飞机失事,你父亲并没有死。”靳区再扔下一枚惊雷,似乎沉迷于翻姬瑞璘与那个姓靳的丈夫的旧账。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如果他不假死,那还可能会有轮船失事,刹车失灵,登山失足……甚至,不小心从阳台上摔下来。总之,没有活路。”
“注意你的说辞,靳区!”
这分明是在指控姬瑞璘“杀夫”。
靳区伸出双手,做了个抱歉的姿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就算刚才是我失言……但是,你父亲死里逃生之后,确实不愿意再回到姬家。”
“这还不是你随便说。”
木兰可不甘示弱。
虽说姬瑞璘不是她亲生母亲,但她俩现在毕竟是利益共同体,她可不会让靳区这么个端不上台面的私生子来随便给姬瑞璘泼脏水。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既然那场飞机失事里我父亲没有死,假设那场事故就是他自己设计的,反而更合理吗?那他为什么要自己设计假死,离开姬家?联系到他之后又有了别的孩子,那是不是有可能,其实他早就在外边有了相好,对不起我妈在先呢?”
靳区被说了个哑口无言。
确实,有别的孩子的既然是姓靳的,他自然是不在理的。
而且,木兰也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还有……这两个孩子这么小,而我父亲是在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失踪了……这年龄差,是不是有点大了?”
“这……”
“支支吾吾做什么?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不是早就有预谋要夺取我们姬家的财产,才设计了这么一个长达二十多年的阴谋!”
“不是,是您父亲……”
“我父亲?我父亲怎么了?”木兰步步紧逼,“他现在还活着吗?在哪里?为什么不敢出来和我对峙,要派你来对峙?你又是我父亲的什么人?现在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到底有什么目的!”
靳区几乎被问懵了,竟然愣在原地,接不上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您父亲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什么时候?三年前?还是五年前?你们秘不发丧,不通知我母亲,甚至连他的骨肉我都没通知,是何居心?”
“那是您父亲自己的意思,他不愿再与姬家有瓜葛。”
“既然他不想联系姬家,那你现在你找来两个身份不明的人非要说他们是我弟弟,又是何居心?”
这当然是因为走投无路。
否则,这么漂亮的两张底牌,当然应该在姬瑞璘死后,需要瓜分姬家财产的时候再亮出来。
但现在,靳永淳的生存状况非常危险,他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自然顾不得那么多了。
“姬总,咱明人不说暗话。靳家落到现在的地步,您在其中,肯定是出了不少力的。”
木兰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看你是真擅长血口喷人。”
靳区不接话,自顾自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靳家的诉求其实很简单,如果您愿意收手,那么这两个孩子,就仍然是我靳区的孩子。”
“真好笑……就凭你的只言片语和一份不知真假的亲子鉴定,就想证明他们是姬家人?”
“他们不是姬家人。”靳毕答得爽快,“他们是靳家人。但是,您母亲当初并未与您父亲离婚,所以……在您父亲去世后,他的孩子仍然可以继承他那部分的财产,也就是与您母亲的夫妻共同财产。”
“我还是那句话,你无法证明。”
靳区似乎早就料到木兰会这么说:“那两个孩子我已经带来了,就在我的车上。正好姬总您也在,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就去做亲属鉴定,看看他们是否与您有血缘关系。”
木兰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我才不会做这个。”
只要她不做,就没办法证明他们与她有血缘关系。
靳毕却说:“想要得到您的dNA,并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结果一公布,您可就……还请您三思。”
这就是威胁了。
可木兰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两个与姬家无关的私生子,竟然想分走姬家一部分的财产,简直是异想天开!
她张嘴就要骂人。
但在她开口之前,办公室的门开了——拥有打开这扇门的权限的,整个公司不会超过四个人。
姬木兰,墨苏,赵锦瑟,以及……
姬瑞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