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妃？”
贤妃的情绪平静了一些，她反问道：“苏氏是宫女出身，才进府不到半年，一没有功劳二没有苦劳的，升什么庶妃？”
“你回去告诉瑞王，本宫不允许。”
听了这话，嬷嬷犹豫片刻，才硬着头皮道：“可是……王爷已经派侍卫去宗人府，准备给苏夫人上名了。”
宗人府，放置皇家玉碟的地方。
贤妃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冷笑出声：“什么意思？”
“他瑞王还打算先斩后奏，忤逆我这个母妃不成？”
嬷嬷不敢再回话，但是颤抖的身子已经表明了自家王爷的态度。
这下，贤妃明白苏氏晋升庶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瑞王压根就没打算问过自己的意思，而是派人来通知一声，他已经做主了，任何人不得干涉他的决定。
贤妃站在原地怔愣片刻，只觉得手脚冰凉，太阳穴一阵阵发痛。
计划赶不上变化，真是太荒谬了。
太子没能死在今日的刺杀之中，反而是她盼望许久、还未出世的孙儿，一个不小心就失了命。
而且就在这种时候，瑞王却突然如此无理取闹，非得抬苏氏为庶妃，丝毫不考虑太后和王妃的感受。
殿内逐渐沉默下来。
嬷嬷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宫女们也噤若寒蝉，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自家贵妃差遣。
过了好久，等到地上的水渍都快干了，贤妃才深吸一口气，在宫女的搀扶下，坐回了主位。
她疲倦道：“给本宫倒杯茶来。”
宫女手脚麻利，立刻从旁边的桌子上取来干净的瓷杯，倒了些温热的茶水，放在她的手边。
贤妃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才哑声道：“苏氏升为庶妃，可以，本宫同意了。”
闻言，跪在地上的嬷嬷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些感激道：“哎，老奴这就回府复命。”
然而她刚想站起身，立刻就被身边的宫女给按住了：“嬷嬷急什么，咱们娘娘的话还没说完呢。”
贤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茶盏，示意门口的太监把人带上来。
很快，在太监的带领下，外面走进来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子。
她们来到嬷嬷身后，恭敬地跪下行礼道：“奴婢见过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贤妃看见她们二人，脸上终于带了几分笑意，道：“本来打算等到瑞王妃生产之后，再把你们送进王府的。”
“只不过现在出了点意外，需要你们提前进府。让宫女去帮忙收拾一下行李，今日你们二人就跟着嬷嬷回去吧，记得好生伺候王爷。”
两名女子恭敬道：“是。”
嬷嬷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娘娘，她们是……”
贤妃没说话，她身边的大宫女便开口道：“她们是娘娘从族里亲自选出来的女子，送给王爷作妾室，一个名唤白慧，一个名唤白娥。”
“两人出身干净，品性上佳，有她们伺候王爷，娘娘也更放心一些。”
两位姑娘也适时地转过身来，恭敬地行了一礼：“白慧\/白娥见过嬷嬷。”
她们二人容貌清丽，身姿挺拔，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只不过还没等嬷嬷回礼，姐妹里年纪更小一些的白娥就站直了身子，笑道：“您就是瑞王妃身边的嬷嬷？”
“听说王妃身子不好，小女专门给她准备了补气血的药方，希望王妃能够尽快恢复健康，早日诞下世子。”
听了她的话，嬷嬷顿时脸色一变，勉强笑道：“多谢白娥姑娘好意。只不过药方就不必了，王府里有大夫，专门负责给王妃熬药。”
“这样吗？”
白娥有些失落道：“好吧，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她的声音不算小，贤妃坐在上首，却仿佛压根没听见似的，低头喝着茶，不置一词。
就在这时，白慧也开口道：“妹妹，不得无礼。”
“嬷嬷说得对，王妃身子金贵，可不能用一些来路不明的药方。咱们做妾室的，还是应该老实本分些，别惹了贵人心烦。”
姐妹两人一唱一和，话里有话，哪里是什么恭顺谦良的性子，分明是不甘心只能当妾，存了野心要往上爬。
嬷嬷气得说不出话来。
但她顾及着贤妃的面子，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满，笑道：“既然娘娘发话，那老奴就带着二位一起回府吧。”
说完，她向上首的贤妃行礼道：“老奴告退。”
贤妃轻轻一抬下巴，身边的宫女立刻会意，带着三人离开了宫殿。
———
王府内。
沈昭华见四下无人，迅速从侧门的角落里翻出一封信件，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房间，她屏退了自己的婢女，亲自关上门，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信件，准备查看上面的内容。
如月之前答应过自己，会让苏青青在四公主的诗会上身败名裂。
然而等了这么久，苏青青不仅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听说还凭借几碗甜品得到了京中贵女的一致好评，就连王爷也对她更加宠爱。
并且自从诗会以后，如月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人见过她的面，自己想尽了一切办法，都联系不上她。
于是沈昭华只能花钱买通了顺王府里的一名小丫鬟，请她帮忙让如月来信，解释诗会的事情。
花了她整整五两银子！
想到这儿，沈昭华气得抓起手边的茶盏，想要摔出去泄愤。
结果她抬头看了看屋内简陋的环境，发现这是最后一个茶盏了，于是也只能咬牙切齿地忍下心中的怒火，把东西放回了原处。
沈昭华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情，才拿起桌上的信，认真看了起来。
信很短，只有短短三行字。
“如月姨娘失踪了，她没有跟着顺王殿下从庄子里回来，也许是逃走了。你不用再来找她，也不要再给我写信，如果被管事发现，我会受罚的。”
如月失踪了？
沈昭华愣了一下，皱着眉把信看了好几遍，才接受这个事实。
看来给她写信的不是如月本人，而是拿了银子的那个小丫鬟。
但是好端端的，如月怎么会失踪？
按照自己的计划，如月应该找机会弄脏苏青青的衣裙，迫使她孤身一人去换衣服。
然后再让早就安排好的男人尾随过去，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苏青青，败坏她的名声、最后让她被瑞王殿下厌弃才对。
难道是苏青青发现了如月的计谋，把她赶出了四公主的庄子？
见鬼！
这个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她早就该想到的，如月是个惯犯，之前就因为下毒一事，连卖身契都没拿，匆匆从瑞王府逃走，成为了顺王殿下的府伎。
这次肯定也是畏罪潜逃了，不仅没能扳倒苏青青，还留下一堆烂摊子等着自己去收拾。
说不定……说不定如月在逃走之前，把她也给供了出来！
得到这个结论以后，沈昭华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连忙来到屏风后面，从床底下取出火折子，放在铜盆里点燃，然后把信烧了个一干二净。
屋内渐渐弥漫起呛人的烟味，沈昭华屏住呼吸，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要主动出击，不能等着苏青青上门找自己的麻烦。
想到这儿，她来到床边，从枕头里面拿出一包药渣，散发着草药独特的气味，用力捏住以后，还能发出“咔嚓”的声响。
天时地利人和，沈昭华心想。
王爷刚刚失去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这几日都歇在苏青青的院子里，肯定是想让她怀上身孕，以缓解丧子之痛。
要是此时，王爷却突然发现，苏青青不想怀上自己的孩子，在背地里偷喝避子汤药，还把药渣埋在院子里……
沈昭华勾起一抹冷笑：那就有得好戏看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
由于王爷之前下令，不许她再靠近小花园那边，所以沈昭华只能气喘吁吁地绕远路。
她沿着书房的方向，飞快地往苏青青的院子走去，还差点被巡逻的侍卫撞了个正着。
沈昭华怀里藏着药渣，狼狈地躲在了草丛里，满头都是汗，心脏“砰砰”直跳，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避免侍卫发现她的动静。
直到脚步声离开以后，她才小心翼翼地从暗处钻了出来，借着夜色的遮掩，继续向前行动。
八月份的天气实在是闷热至极。
哪怕是在夜晚，汗水也止不住地流淌，从脖颈处滑落，悄悄浸湿了领口处的衣服，让人倍感烦躁和不适。
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来到了苏青青的院子外面。
沈昭华伸出手，不耐烦地挥开正在耳边嗡嗡作响的蚊子，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期待和得意。
哼，咱们走着瞧。
她低头仔细看了看墙上的裂缝，确认没有危险以后，才把脚卡进了砖块之间，伸手往墙头爬去。
沈昭华的身手不错，她轻轻落在了地上，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很好，翻进来了。
周围很安静，没有巡逻的护院，也没有守夜的嬷嬷，和她上次来到这里的情况差不多。
于是沈昭华放下心来，轻车熟路地来到后院，取出怀里的避子汤药渣，准备将它埋进土里。
就在这时———
一道冷冽的女声从她的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抓住她！”
听到这个声音，沈昭华心里猛地一惊：不好！
她立刻站起身来，想要逃走。
然而护院们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更快，还没跑两步，沈昭华就被其中一名护院抓住手臂，狠狠地扯了回去。
她被人压着，跪在了苏青青的面前。
小兰接过身后嬷嬷递上来的扇子，毕恭毕敬地给自家主子扇风。
苏青青低下头，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腰间的绑带。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满意地放下手里细长的蝴蝶结，拍了拍手，笑道：“沈姨娘，别来无恙啊？”
沈昭华咬紧牙关，用手撑在地上，目光注视着面前精致繁复的裙摆，一言不发。
见她不说话，苏青青轻笑出声，用脚尖勾起她的下巴，往旁边一推：“看看，你把我的菜都踩烂了。”
“王府里的女人不多，你也是其中一个。”
“所以到底是谁想要故意陷害我，三番五次来到我的院子里、试图在这里埋下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这并不难猜。”
她身边的桂嬷嬷放下手里的灯笼，走上前去，从沈昭华的手里把药渣抢了回来，恭敬地递给自家主子。
苏青青接过药渣，用指尖沾取一点，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笑道：“果然是避子汤。”
“沈姨娘，说你胆子小吧，你还专门翻墙进来埋药；但是说你胆子大吧，你却只敢用避子汤来陷害我。”
“可惜了，马夫的女儿确实没什么见识，一股小家子气。”
沈昭华听不得“马夫”二字。
她抬起头，目光里充满了怨恨，怒道：“你少得意了！”
“马夫的女儿又怎么样？你的出身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你以为王爷是真心喜爱你？他只是爱你这张脸罢了！”
“你就是个以色侍人的贱货！”
她的话音刚落，苏青青立刻上前半步，毫不犹豫地甩了她一耳光。
“啪！”
沈昭华措不及防，被这结实的一巴掌给扇歪了脑袋，脸上迅速红肿起来。
苏青青依旧嘴角带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至极：“沈姨娘，骂人可不是个好习惯，我不喜欢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小兰。”
“奴婢在。”
小兰把手里的扇子递给旁边的小莲，让她代替自己帮主子扇风，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沈昭华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这是什么？”
她心里又恨又怕，忍不住剧烈挣扎起来，尖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是王妃亲自选中的侍妾，你要是敢伤了我，她不会放过你的！”
小兰蹲在了沈昭华的面前，伸手掐住她的下巴，稳准狠地将瓷瓶里的东西倒进了她的嘴里。
沈昭华被迫咽下了药水，忍不住往后一仰，躲开了小兰的手，狠狠呛咳出声：“咳咳……你给我喝了什么……”
“咳咳，咳咳咳……”
小兰晃了晃手里的瓷瓶，笑眯眯地吐出两个字。
“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