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病房外的走廊被暖黄的光线包裹,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洁味。
言老太太站在病房门口,看了看病床上被约束带束缚的孙子,眼里满是心疼。她回过身,紧紧握住温晴的手,声音低哑而真挚:
“温医生,幸好你反应快,要不是你,我这老婆子,怕是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温晴莞尔一笑,眼神沉静如水,“这是我应该做的,言奶奶,病树前头万木春,只要配合治疗,病人会慢慢好起来的。”
温晴抬眸,看向窗外那一棵棵葱茏的绿树,风吹叶动,夕阳光线照上树上,泛着点点星光。
这话就像一束微光,照进老太太沉沉的心中。
她感激地点头,嘴角扬起一抹久违的轻松,又带着几分好奇地望着温晴那张清秀宁静的脸。
“你一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在这精神病院上班,不怕吗?”
精神病院各种各样的病人都有,发起狂来,要两三个壮汉才能按得住,危险系数极高,而且病院里的气氛压抑,大多数病人都是呆呆的,毫无生气,花样年纪的少女怎么会喜欢待在这种地方。
温晴沉吟片刻,眼珠子都染着坚定,“我觉得医生是一个很神圣的职业,看着病人从痛苦中慢慢走出来,恢复健康,重新走向阳光,那种成就感,是任何东西都比拟不了的。”
她身上的白大褂,在灯光下,泛着圣洁的白光。
言老太太欣慰地笑了,“你是个有志向的好孩子。”
林瑜不禁多看了几眼温晴,好友挑剔,很少这样夸一个人。
精神病院的工资其实比其他科室要低一些,但是难度却不比其他科室少,温晴有这样的志向,怎会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
林瑜晃神了一瞬,言老太太拉住林瑜的袖子,压低声音悄悄问:“你说这温医生跟我家言铮合不合适?”
林瑜听了,脸上的神情顿时复杂起来,嘴角牵了牵,却笑不出来。
她脑海里循环着一段旋律。
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光。
沈烬的头顶有点绿了。
她清清嗓子,语气不动声色,“说不定人家早结婚了呢。”
可言老太太像是没听见她的提醒一般,眼睛扫过温晴修长的手指,眉梢一挑,“看,她手上没戴戒指,而且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肯定还没成家。”
言老太太细细打量着温晴,一双乌亮大眼睛,清澈无杂质,一看就知道是个真诚不会耍心眼的姑娘。
她阅人无数,绝对不会看错人。
林瑜眼皮直跳,终究憋不住气,“那你自己去问她好了。”
老太太倒是毫不扭捏,笑着走向温晴,“温医生,我能跟你多聊几句吗?”
温晴点点头,眉眼弯弯笑了,“当然。”
老太太慈眉善目地拉着她坐到走廊长椅上,像亲戚串门一样地拉起了家常,“你今年多大啦?谈朋友了吗?我有个孙子,今年二十九,长得可俊。”
温晴微微一怔,余光扫了林瑜一眼,捕捉到了她眼中的不自在。
她语气认真,“言奶奶,我已经结婚了。”
言老太太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轻轻收了几分,语气颇为惋惜,“哎呀,这么早就结婚啦?是我们言铮没福气。”
温晴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就在这时,病房内传来“呜呜呜”的低哑叫声,仿佛是挣扎中的困兽。
言老太太和周卿卿立刻紧张地冲进病房查看,走廊上便只剩下温晴和林瑜两人,气氛有些微妙。
林瑜盯着温晴的脸,忽然道:“沈烬脾气一向爆,你也不知道多劝着点,这次又闹得满城风雨。”
温晴神色微滞,手指慢慢收紧。
她知道林瑜说的,是谢宁宁生日派对上的事。
温晴低眉顺眼,有几分愧疚,“抱歉奶奶,那日的事确实是因我而起,沈烬是为我出头,沈烬其实心底是个善良的人,只是有些时候病发了,他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林瑜浑浊双眼闪过惊诧,眉间隆起小山丘,“他又病发了?我还以为他已经好得差不多。”
惊讶过后,林瑜抬眸凝视着温晴,脸色复杂。
温晴竟然夸沈烬善良,恐怕整个港城都觉得温晴的眼睛瞎了。
沈烬小时候很善良,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一只,路上看到野猫野狗的尸体都会找个地方埋了。
要不是该死的绑架犯,沈烬怎么会患病,一直躲在黑暗里,走不出来。
沈烬从精神病院出来后,跟她也生疏了,很多事都闷在里面不肯说。
沈凛一心扑在工作,家里孩子多,他又不是个会管教孩子的。
任曦去世后,沈烬就像是放养的孩子,没人管没人疼。
他在外面另外置了住所,鲜少回沈家庄园。
对于他的病情,林瑜也不太清楚。
只知道躁郁症好了,又50%的几率会复发,而且反反复复。
林瑜眼含着泪光,语气无奈,“温晴,你也是医生,我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沈烬自从被绑架后,就患上了躁郁症,在精神病院住了三年,出来之后,病情反反复复,我安排了心理医生,他不肯见,药也不肯吃。我还以为他已经好。”
她转向温晴,嘴唇有些颤抖,“温晴,你帮帮沈烬吧,我不想他的一生就这么毁了。”
沈烬多年不近女色,现在娶了温晴,心里多少对她有点感情。
她把希望寄托在温晴身上。
温晴沉默了几秒,终是点了点头,“我会尽力。”
她声音轻,却带着一种无声的担当。
温晴换上便装准备下班的时候,夜色已深。医院门前的路灯柔和,橙黄的灯光照在地上,如梦似纱。
温晴背着帆布包,走出门诊大楼,她忽然看见不远处的花坛边,站着两个说话的身影。
女人侧着脸跟男人说话,温晴一眼就认出那利落柔顺的短发女人正是周卿卿。
男人高高瘦瘦,穿着简约的衬衫长裤,气质儒雅,浑身透着贵公子的气息。
温晴愣在原地,眼睛追逐着两人的身影。
他们交谈得很愉快,周卿卿时不时低笑,眉眼舒展,男人始终用后脑勺对着她,始终无法看清男人的长相。
温晴心中的疑惑更深,难道言于琛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