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老道喟然叹曰:“如此,老道算是明白缘何你为儒林所厌了。”
秦王朱樉就藩陕西之后,闻知朱棡资财丰饶,得以厚武装束部伍,心下颇生羡慕之意。
朱樉不知朱棡之财乃借于万民商会,误以为系当地士绅豪族所赠,遂设宴邀陕西士绅豪族相聚。
宴间,朱樉并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诸位皆知,如今局势复杂,本王麾下军备诸事需资甚巨。听闻诸位在陕西家大业大,富甲一方,本王亦盼诸位能慷慨解囊,助本王一臂之力,为本王筹措些银钱以充军备。”
陕西一众士绅豪族闻此,顿时傻眼,面面相觑间,心中皆念:此岂止是要钱?直如明火执仗之抢劫也!神情惊惶,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朱樉见士绅豪族这般反应,脸色瞬间一沉,心中大为不悦,愠道:“本王不过求诸位襄助一二,诸位竟如此作态,莫不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此时,一位稍年长且颇具威望的士绅,硬着头皮起身,抱拳作揖,言辞委婉道:“王爷,我等深知王爷肩负守土之责,军备所需,理当支持。然我等家业,亦是祖辈辛苦积攒,皆循规蹈矩经营所得。王爷身份尊贵,乃皇室宗亲,行事表率天下,若行此豪取强夺之举,恐于王爷清誉有损。即便王爷贵为亲王,亦需依循国法纲常,还望王爷三思。”
朱樉万没料到对方竟如此不给情面,闻罢,怒目圆睁,却又一时语塞。场面僵持片刻,气氛尴尬至极。最终,这场宴会只得在一片冷寂中不欢而散。
邓氏见朱樉满脸郁色,神色不爽,不禁关切相问:“王爷,何事让您如此烦闷,究竟所为何故?”
朱樉遂将宴请陕西士绅豪族,欲求其资助军备,却遭婉拒之事,一五一十说与邓氏知晓,言罢犹自愤愤不平,道:“本王不过有所求,他们竟如此推诿,全不顾本王颜面。”
藩地赋税入账,时日尚遥,朱樉心急如焚,实难静候那般长久。
邓氏闻言,开口道:“既然晋王能筹措到银钱,王爷何不去向他问询一二,讨教些法子?”
朱樉哼道:“叫本王去向老三讨问法子?本王亦是堂堂亲王,还要不要这颜面了?”
邓氏无奈一叹,道:“既如此,臣妾着实也无良策了。”
终了,朱樉权衡再三,终究还是狠下心撇下面子,修书一封,差人送往朱棡处。
朱棡收到书信,未作他想,便径直将自己以煤矿产业收入作抵押,从万民商会借银之事,如实修书告知朱樉。
朱樉得知此情,顿时惊愕,暗自思忖:朱棡这小子竟做起生意,难道就不怕父皇降罪责罚?
须知朝中诸大臣,向来动辄便言“与民争利”,絮絮叨叨,无有休止。
邓氏心思灵动,赶忙道:“王爷,这万民商会臣妾略有耳闻。据传辽东煤矿产品皆由万民商会掌控,每年进项颇丰,绝非少数。”
邓氏又道:“除此而外,万民商会还经营粮食、辽东精盐诸般生意,其获利之巨,称之日进斗金亦不为过。”
朱樉闻之,面露疑惑,问道:“然陕西并无万民商会,叫本王如何借得银钱?”
朱樉又叹道:“除此难处,本王手中亦无甚产业可作抵押,这该如何是好?”
邓氏不禁莞尔,笑言:“王爷莫非一时糊涂了?陕西此地煤矿众多,王爷设法谋取一些,邀万民商会前来合作开发,此事不就迎刃而解了?”
朱樉听闻,顿时兴致盎然,即刻命人道:“速去查明,本王封地之内究竟有多少煤矿。”
未几,下属来报:“王爷,渭北之地,煤矿颇丰。”
朱樉心中大喜,思及:如此,吾亦可使辽东于西安开设工坊,凭煤矿产品盈利!
朱樉满心热望,当即伏案提笔,修书于朱棡。
信中言辞恳切,道明渭北煤矿资源富足,于开办工坊大有可为,恳请朱棡出面周旋,说服万民商会山西分部之负责人马多元,使其移步西安开设工坊。
信末,朱樉言辞间满是期盼,望朱棡能念及兄弟情谊,促成此事。
朱棡收到朱樉书信,展信阅罢,知此事干系重大。
稍作思忖,便决定即刻前往会见万民商会山西分部负责人马多元。
朱棡径直来到马多元府邸,二人寒暄落座后,朱棡开门见山,将来意道出:“马先生,今有一事相商。吾兄朱樉于陕西封地,发觉渭北之地煤矿资源颇为丰富。
他有意在西安开办煤矿加工工坊,不知贵商会可否在西安布局,亦操办起工坊诸事,且代为培训开矿人员?”
马多元眉头紧蹙,面露难色道:“晋王殿下,目下太原之煤矿加工工坊始行未久,诸事繁杂,实难抽调过多人手前往西安。”
朱棡无奈地摊开双手,道:“这可如何是好?我那王兄脾性躁急,倘若他因事不成前来闹事,又当怎样?”
马多元虽如此问,神色间却无甚惧意,淡然道:“既如此,那在下便只能将此情告知辽国公了。”
朱棡尴尬讪笑几声,忙道:“此事便无需惊动辽国公了。要不马先生再问问常大哥,可否于陕西设立一处万民商会分部?”
马多元拱手行礼,道:“此事,在下可代为问询,然成或不成,实难打包票。”
朱棡忙道:“能问便好,若能成事,也好给秦王有个交代,免得他总来纠缠本王。”
朱棡遂告辞,离开万民商会,匆匆返回王府。当即展纸磨墨,修书一封予朱樉,言明已与马多元商议,马多元愿代问于常大哥能否于陕西设万民商会分部,然成否难料,嘱朱樉稍安勿躁,静候消息。
朱樉收到回信,心中稍安。思及这万民商会竟归常大哥统管,念及彼此交情,自思道:如此,常大哥想必会应下此事。
辽东之地,常孤雏接获马多元书信。常孤雏心下暗忖,未曾想朱樉竟也起意要钱。念及不欲朱樉因缺银钱而扰害封地百姓,常孤雏便允诺此事。
朱樉与朱棡这两兄弟,实非安分之人。于应天之时,有朱元璋与马皇后严督,他们尚有所收敛,不敢肆意妄为。然一旦至封地,情形便殊难预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