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山风呼啸。
秦意抱着昏迷的林婉晴从断崖而下,火狼幼崽紧随其后,爪中的玉佩裂痕蔓延,如蛛网般交错。他脚步坚定,眼中却藏着未散的迷雾——那画面中的自己,站在血色祭坛上,手中长剑染血,脚下是无数倒下的身影,其中赫然是林婉晴。
他不愿相信那是未来,但又无法否认那股直觉的沉重。
就在他们穿越密林边缘时,一道黑影悄然浮现于前方空地。它没有面容,只有一张光滑如镜的脸孔,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与声音。那气息熟悉又陌生,像是从他内心深处剥离出的某种存在。
无面人。
“你终于来了。”无面人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奇异的回音,如同千万个声音在同时说话。
秦意将林婉晴轻轻放下,站起身来,目光冷冽:“你是谁?”
无面人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莲花印记,幽光闪烁,宛如活物。
“我是你。”
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凝固,连火狼幼崽都停止了呼吸。
下一刻,四周景象剧烈扭曲,仿佛现实被撕开了一道裂缝。秦意只觉意识一震,整个人被拉入一个诡异的空间——这里没有天与地的界限,只有无穷尽的镜面,每一面镜子中,都映照着不同的“他”。
有的他身披玄袍,手持长剑,身后跪伏着万千修士;有的他端坐高位,眼神冷漠,身边站着林婉晴,却不再是她原本的模样;还有的他蜷缩在角落,满目惊恐,嘴里不断呢喃着“我不是我”……
“这些都是你。”无面人站在镜海中央,声音如潮水般涌来,“你以为自己是秦意,其实你只是承载了别人意志的容器。”
秦意瞳孔微缩,左眼泛起柔和金芒,右眼则燃起银焰般的符文。
“你在撒谎。”他低声道。
“真相从来都不是靠眼睛看出来的。”无面人冷笑,抬手一挥,一面巨大的镜面浮现眼前。
镜中,秦意看见了自己的过去——那个被世人轻视、残废的上门女婿,被林家收留,日日受辱。但他也看见另一个版本的自己:那个从未成为上门女婿的秦意,在玄天宗修行,天赋卓绝,声名远播,最终却被背叛,神魂破碎,仅剩一丝意识流落世间,被另一具身体所承接。
“你不是真正的秦意。”无面人逼近一步,声音如针刺入脑海,“你只是一个被夺舍的存在,所谓的记忆,都是植入的假象。”
秦意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体内两股力量再次激烈碰撞。他的左手微微颤抖,右手更是几乎握不住秘录残卷。
“不可能……”他低声自语,“我不可能是假的……林婉晴还在等我……”
“林婉晴?”无面人嗤笑,“你确定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还是说,她也是这一切的一部分?”
就在此刻,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幻境:
“住口!”
寒意骤然弥漫,空间中的镜面瞬间结出一层薄霜。林婉晴不知何时已苏醒,她手持冰剑,额前的莲花印记微微闪烁,却并未完全掌控她的意识。
她站在秦意身旁,目光冰冷地盯着无面人:“你不过是秦意心中的阴影,妄图以虚假的记忆动摇他的信念。”
“信念?”无面人发出一声低笑,身形忽左忽右,如梦似幻,“你们以为信念就能战胜一切?看看这世界,有多少人被自己的执念吞噬,又有多少人被虚假的希望蒙蔽双眼。”
他猛然挥手,镜海翻腾,一道道过去的影像涌现而出。
秦意看到自己曾亲手斩杀一名老者,那人是他曾经的恩师;看到自己在一场大战中背弃同伴,只为苟且偷生;看到自己在林婉晴重伤时,选择逃避而非救她……
“这些……”秦意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这些都不是真的……对吧?”
“当然是假的。”林婉晴握住他的手,掌心传来一股熟悉的温度,“可你愿意相信它们是真的,是因为你心里有怀疑,而不是因为你看到了真相。”
秦意怔住。
“信念不是建立在完美之上,而是建立在一次次面对不完美的坚持。”林婉晴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却坚定,“你之所以会怀疑,是因为你太想证明自己是真实的。可真正的你,从来不需要去证明什么。”
她转头看向无面人,眼神如刀锋般锐利:“你不是他,你只是他心中最深的恐惧和不安。”
无面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亲手抹去这份‘信念’。”
他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林婉晴面前,手掌化作利刃,直取她的心脏。
秦意瞳孔骤缩,右眼银光暴涨,他几乎是本能地出手拦截,然而无面人的速度太快,那一击已经逼近林婉晴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林婉晴手中的冰剑骤然绽放出耀眼光芒,玄冰玉髓的力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的身形如同冰雪凝聚而成的女神,轻盈却凌厉地旋转半周,冰剑划过一道弧线,直刺无面人的心脏。
“你不该碰他。”她冷冷地说。
剑尖刺入无面人胸膛的刹那,整个空间剧烈震荡,镜海崩碎,幻象四散。
无面人低头看着胸口的冰剑,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声音却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我只是他心中的投影……只要他还有怀疑,我就不会消失。”
林婉晴没有回应,而是将冰剑猛地拔出,剑尖带出一缕漆黑如墨的液体,落地即燃,发出刺鼻的气息。
无面人踉跄后退,身形开始扭曲,仿佛要被空间吞噬。
“记住,秦意。”他在消散前最后看了他一眼,“你终究会明白,我并不是你想成为的那个人。”
说完,他的身影彻底崩解,化作一团黑雾,随风而散。
空间随之塌陷,秦意和林婉晴的身影也被拉扯进虚无之中。
当他们再次睁开眼时,已回到密林边缘,夜风依旧凛冽,火狼幼崽趴在林婉晴脚边,爪中的玉佩裂痕更深,几乎要断裂成两半。
秦意低头看着掌心,那里残留着无面人最后一丝气息,阴冷而晦涩。
“你还好吗?”林婉晴轻声问。
秦意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我没事。”
他抬头望向远方,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知道了。”他说,“不管过去是谁,现在的我,才是真实的。”
林婉晴嘴角微扬,轻轻握住他的手。
远处,乌云翻滚,雷鸣隐隐,似乎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