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内冷冷清清,偌大的地方没几个人影,多数衙役都被派出去执行抓捕任务了。
周崇在县衙大门烦躁地来回走着,目光频频望向远处,却始终不见杨纪等人归来的身影。
“杨大人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自杨纪将娄府的所有衙役都调走之后,周崇便回到了县衙。
他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面对那些心狠手辣的歹徒,实在有心无力。
越等心中越是着急,他从昨夜到现在,一夜未睡,脑袋还是嗡嗡的。
屈指算来,他踏入仕途已然快二十年了,深知官场波谲云诡,稍不留意就可能万劫不复。
初入官场时,他也满怀热血,立志为百姓谋福,可现实却残酷地将其敲醒。
他亲眼目睹了许多官员,只因得罪了权贵,或是在一些小事上没有处理妥当,被揪住把柄,轻者丢官卸职,重者性命不保,连累家人。
在这残酷的官场环境中,想要生存下去,谈何容易?
渐渐地,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唯有谨小慎微,圆滑处世才能立足。
不过,他并未完全放弃抱负,也渴望政绩,毕竟这是官场进阶的关键。
只是生存压力让这份渴望深埋心底,所以之前才会向杨纪诉苦,求其彻查孩童失踪案,盼借此获取政绩。
可如今,县尉与当地商户勾结,扮鬼吓人,掳掠孩童,犯下如此大罪,这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将他原本谨慎维持的局面炸得粉碎。
事已至此,他的官途全系于杨纪态度。
这几天相处下来,这位新任巡按大人,刚正不阿,一心为民,在杨纪面前,他既心怀敬意,又难免忐忑。
“这杨大人会如何处置自己呢?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大发雷霆,严惩自己吗?要是真被怪罪下来,自己该如何是好……”
他正思绪如麻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抬头望去,只见尘土飞扬,一行人马逐渐清晰,正是杨纪等人归来。
杨纪刚一下马,周崇便急忙迎上前去,躬身说道:“杨大人,您可算回来了,下官都快急死了。”
杨纪神色匆匆,脚步不停,一边朝着县衙大堂走去,一边吩咐道:“周大人,事不宜迟,你即刻审讯这些抓到的嫌犯,另外,赶紧派人去通知那些孩子丢失的农户,让他们尽快来县衙认领孩子。”
周崇应道:“杨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去办!”
这时,李羡安走上前问道:“周大人,娄济仁的验尸结果出来了吗?”
周崇连忙赔笑着回复:“李公子,目前还没有结果,这仵作做事一向认真,想必很快就会有定论呈上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杨纪道:“行了,周大人你去安排吧,我与李兄、苏姑娘过去看看。”
周崇领命而去,心里还想着自己接下来的任务,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杨纪三人径直朝着仵作房走去。
刚一踏入,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便扑鼻而来。
苏璃月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轻声说道:“这味道可真难闻。”
仵作正满头大汗地忙碌着,见杨纪等人进来,赶忙停下手中动作,恭敬行礼:“见过大人、李公子、苏姑娘。”
杨纪开门见山问道:“娄济仁的死因可有眉目?”
仵作连忙回道:“回大人,经过小人仔细查验,娄济仁并非上吊自杀,而是被人勒死之后伪装成上吊自杀的样子。”
说着,仵作指着娄济仁颈部的勒痕,继续说道:“大人请看,这勒痕虽乍一看像是上吊形成,但仔细分辨,破绽颇多,上吊形成的勒痕,通常下深上浅,呈马蹄形,且多为生前伤,会伴有皮下出血、肌肉损伤等特征。”
苏璃月凑近看了看,疑惑道:“那这勒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我怎么看不出来。”
她从小生活在清霄剑宗,死人都没见过几个,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仵作赶忙耐心解释:“姑娘您瞧,娄济仁颈部的勒痕,上下深度较为均匀,而且在勒痕边缘有细微的横向擦痕,这更像是被人用绳索紧紧勒住,来回摩擦所致。”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试图让苏璃月更明白。
“综合这些迹象,可以断定娄济仁是先被勒死,而后凶手将其尸体悬吊起来,伪造出自杀假象。”
苏璃月沉思片刻后道:“娄济仁是被人勒死的,如果凶手是今日逃走的那个人,他武功高强,随随便便拍出一掌,都足以让娄济仁当场毙命,如此简单直接的法子不用,却偏偏选择用勒死这种相对复杂的手段,实在不符合常理,依我看,凶手另有其人。”
杨纪眉头紧拧,说道:“娄济仁不是畏罪自杀,而是遭人杀害,这案子越发复杂了,究竟会是谁杀了娄济仁呢?”
苏璃月手托下巴,道:“娄济仁坏事做尽,会不会是他的仇家上门寻仇?”
杨纪也不知道了,转身询问李羡安:“李兄,你怎么看?你一向心思缜密,说不定能看出些端倪。”
李羡安没有回应。
此时的他正蹲在殓床旁边,全神贯注地查看娄济仁的尸体。
杨纪走上前,拍了拍李羡安的肩膀,说道:“李兄,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李羡安微微皱眉,指着娄济仁的脸说道:“实在奇怪,一般来说,人一旦死去,面部气血运行停止,会迅速褪去生前的红润之色,转而变得灰暗苍白,可你瞧这张脸,面容饱满,色泽没有明显变化,看起来颇为稳定,全然不像是死后该有的模样,更似生前状态。”
凑近仔细看,杨纪也不禁露出惊疑:“李兄,你要不说,我还真没留意到这等异样!这其中难道有什么玄机?”
李羡安心中一动,立刻转身面向仵作,说道:“劳烦,给我一碗水。”
仵作愣了一瞬,赶忙取来一碗水递上:“公子请用。”
李羡安接过碗,走到娄济仁头部另一侧,俯下身,沿着娄济仁脸部的边缘,将水倒了下去。
水流沿着脸部轮廓缓缓流淌,起初并无异样。
但很快,奇异的现象出现了,娄济仁脸上开始不断有细小的气泡冒出来。
苏璃月惊讶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脸下面有东西?”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紧紧盯着冒泡的地方。
不一会儿,水流经过的脸部边缘位置,竟然慢慢地翘起了一条极细的边,像是有一层什么薄膜正在脱离。
“这……”苏璃月惊讶得捂住了嘴。
李羡伸手,顺着翘起的边缘,小心翼翼地轻轻拉扯,面皮一点点地被揭开,露出了另外一张脸。
“人皮面具!”杨纪脱口而出。
众人目光紧锁这张脸上,这不是娄济仁!
此人面色黝黑,眉毛稀疏且短,嘴唇干裂泛着青紫,与他们所熟知的娄济仁相貌大相径庭。
“此人不是娄济仁,他是谁?”苏璃月指着尸体问道。
杨纪仔细辨认了一下,说道:“这是娄氏布行的管事,我曾经去过娄氏布行,见过他。”
李羡安想明白其中关键了:“娄济仁是想假死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