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呆立当场,半晌回不过神来,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不断回荡着沈谭和赖三交待出的桩桩恶行。
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看似兢兢业业的沈潭,竟会堕落到如此地步,而这背后的主谋娄济仁,更是心机深沉,将整个平康县搅得乌烟瘴气。
当一切陈述完毕,杨纪气得浑身发抖,攥紧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示出内心难以抑制的激愤。
紧握衣摆的苏璃月站起身,打破沉默,看向沈谭与赖三问道:“沈谭,赖三,我问你们,王家失火是否和娄济仁有关?”
现在,她很怀疑,姨母一家的那场大火,恐怕也不是意外,而是娄济仁故意为之。
“我不知道。”沈谭与赖三异口同声回道,王家失火时,娄济仁还没找上他们。
见苏璃月心急如焚,俏脸微白,李羡安出言安抚:“苏姑娘别急,如今案情已经明了,当务之急是将娄济仁抓捕归案,抓到他,你的问题也会有个结果。”
深吸一口气,苏璃月强压下心中的急切,“你说得对,只是此事对我而言非常重要,实在难以释怀。”
杨纪起身对周崇道:“周大人,此刻不宜耽搁,烦请你安排人手封锁城门,确保娄济仁插翅难逃,我与李兄、苏姑娘亲自去娄府。”
周崇心里清楚,县尉竟然犯下这般严重的罪过,自己作为县令,恐怕难逃失察之咎。
此刻巡按大人亲自吩咐任务下来,这无疑是一个难得的转机,倘若能尽心尽力,出色地完成,说不定就有机会将之前可能存在的过失抵消掉。
好机会就摆在眼前,自然得好好表现一番。
想到这里,周崇挺直腰杆,迅速打起精神:“杨大人放心,我定会安排妥当,绝不让娄济仁逃出平康县。”
杨纪满意地点点头后,即刻领着李羡安与苏璃月,带着一队精锐衙役,飞身上马。
随着一声令下,众人快马加鞭朝娄济仁府邸奔去。
一路上,马蹄声疾,犹如密集的鼓点敲打着地面,众人神色凝重,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抵达娄府面前,几人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还没去叩门,便听见里面传出一声惊呼。
“不好了,老爷自杀了!”
听到这呼声,众人皆是心头一震,杨纪脸色骤变,大声喝道:“快,去看看!”
一行人匆匆闯入娄府。
杨纪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才发出呼声的丫鬟面前,问道:“你刚说你家老爷自杀了,到底怎么回事?”
眼见进娄府的全是县衙的公差,丫鬟吓得脸色苍白,哪敢有丝毫隐瞒。
“回大人,平日里早膳时分一到,老爷总会准时过来用餐,今儿个,眼瞅着时辰都过了,却迟迟不见老爷的身影,奴婢便想着去老爷房里请他,等我到了门口,才发现门从里头栓住了,奴婢连着呼唤了好几声,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奴婢绕到窗户那边,透过缝隙朝里一瞧,就瞧见……”
丫鬟说到此处,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恐惧,显然是被吓到了。
众人赶到娄济仁的房间,尝试推门,确实打不开。
杨纪也不讲究,运力一踹,伴随着沉闷的声响,两扇门板轰然倒下,扬起一片灰尘。
众人涌入屋内,便瞧见娄济仁直挺挺地悬在屋子中央,脚下凳子踢翻在一旁,脖子上紧紧勒着一根麻绳,另一头套在横梁之上。
“他真是上吊自杀了!”一个衙役忍不住低声惊呼。
几个衙役上去把娄济仁放下来,杨纪又惊又怒,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茶杯都被震得高高弹起,随后掉落摔碎。
“这狡猾的老贼,居然选择以死来逃避罪责!”杨纪愤怒地咆哮道。
踏入房间后,李羡安神色冷静,开始仔细环顾起来。
整个屋子中,家具、装饰皆维持着规整的布局,没有丝毫错位或凌乱的迹象,金银器物,古玩珍宝,都完好无损地陈列在原处。
他又缓缓走到窗户边,仔细查看,窗户紧闭,窗台上落着薄薄的一层灰,没有被触碰过的痕迹。
窗外除了丫鬟的几个浅浅的脚印,什么都没有。
他的视线转移到躺在地上的娄济仁身上,穿戴整齐,一丝不苟,头发束于头顶,也不凌乱。
李羡安不禁思忖,房间紧闭,又无人进出的痕迹,难道真是畏罪自杀?
不对,像娄济仁这么心思缜密的人,不可能如此轻易地选择自杀,一定是有什么自己还没想到的地方。
这时,周崇也带着人匆匆赶来,看到娄济仁上吊的惨状,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道:“杨大人,这……现在该如何是好?”
杨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说道:“娄济仁虽死,但此案牵连甚广,周大人,麻烦你即刻安排人手,对娄府上下进行全面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孩子。”
周崇连连点头,态度十分恭敬:“杨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去安排。”
他说完便转身去调配人手。
杨纪又对李羡安问道:“李兄,你在屋里查看了一番,可有什么发现?”
李羡安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正准备说话时,却听到跃上横梁的苏璃月喊道:“你们上来看看。”
听闻,李羡安与杨纪对视一眼,施展身手,如飞燕般跃上横梁。
只见横梁上留下一条笔直平滑的痕迹,在略显陈旧的横梁上格外显眼。
“一般人上吊时,因颈部被绳子勒住,必然会本能地挣扎,按照常理,留下的痕迹应当是紊乱且不规则的,但你们看,眼前横梁上的这道痕迹,十分齐整,没有一丝挣扎过的痕迹。”李羡安指着那痕迹,分析道。
“李兄,你是说,娄济仁并非自杀,而是遭人杀害之后,伪造出上吊的假象。”杨纪恍然道。
三人跃下横梁,来到尸旁边,注意到娄济仁颈部的勒痕果然有些异样。
上吊形成的勒痕通常是下深上浅,呈马蹄形,而尸体上的勒痕看上去相似,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勒痕均匀,边缘有细微的摩擦痕迹,更像是被人强行勒上去的。
而且,脖颈处还有一些淡淡的指印,应该是凶手固定绳索时留下的。
“杨兄,你看这房屋之中,一切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没有丝毫被翻动过的痕迹,这间屋子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李羡安进一步分析道。
杨纪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在屋内逡巡,缓缓说道:“还有一种可能,我曾看过类似自杀的卷宗,受害人事先被人迷晕,在他毫无反抗能力的状态下将其勒死,再伪装成上吊现场,这样也能解释为何没有挣扎痕迹。”
李羡安点点头,认同了杨纪的推测:“若真是有人迷晕娄济仁后,伪造自杀现场,那此人必定对娄济仁的日常作息极为熟悉,方能找准时机下手。”
过了一会儿,周崇又回来了,脚步匆忙,带起一阵风。
杨纪赶忙问道:“周大人,可有发现那些孩子?”
周崇摇了摇头,道:“下官领着衙役搜遍了整个娄府,也没有发现孩子的踪迹,倒是在花房找到了一间密室。”
说到这儿,他微微顿了顿,神情中透着一丝不忍。
杨纪道:“密室?难道孩子已经遭遇不测了吗?”
周崇叹了口气,道:“密室里没有孩子,却关一些良家姑娘。”
“姑娘?”苏璃月疑惑,忍不住追问道:“娄济仁为什么要囚禁姑娘呢?”
周崇解释道:“苏姑娘,我询问过那些可怜的姑娘,她们都是被娄济仁从各地掳掠而来,供他肆意消遣娱乐,受尽了折磨。”
闻听此言,同为女性的苏璃月,美眸中怒火腾腾,愤然斥道:“这娄济仁所作所为,简直丧心病狂!不仅掳掠无辜孩童,竟连良家女子也不放过,当真禽兽不如!”
神色淡然的李羡安道:“既然发现了密室,想必其他房间中也可能设有密室。”
杨纪接道:“没错,周大人,你派几人将娄济仁尸体运回衙门,让仵作尽快验尸,查明死因,剩下的人再细细探查一遍娄府。”
李羡安略作思索,而后向杨纪提议道:“杨兄,娄济仁既然设了密室藏那些姑娘,我们不妨询问一下娄府中的下人,看看娄府哪些地方,娄济仁明令禁止他们靠近。”
杨纪道:“周大人,就按李兄所言去办,务必问清楚每一个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