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小蛮的瞳孔骤然收缩，蓝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沧溟的脸近在咫尺，却扭曲得几乎认不出来——他的青铜鳞片已经变成了紫黑色，眼白完全被漆黑填满，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锯齿状的尖牙。最可怕的是他的右手，已经异化成骨质的利爪，此刻正深深插在葛小蛮的后心。
\"公...主...\"沧溟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夹杂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噪音，\"加...入...我们...\"
葛小蛮的视线开始模糊，海心三叉戟从指间滑落。她看到张岭军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现，万魂刀带着雷霆之势斩向沧溟的脖颈。但沧溟——或者说占据沧溟身体的怪物——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开，同时抽出骨爪。葛小蛮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深渊沉去。
\"小蛮！\"张岭军的嘶吼声穿透水波传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惊慌。
下坠的过程中，葛小蛮看到张岭军左眼的紫金光芒暴涨，万魂刀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最后整把刀变成了半透明的蓝色晶体。他一刀劈开挡路的三个傀儡，鱼雷般向她冲来。但更多的九幽傀儡从裂缝中涌出，像一堵血肉之墙挡在他们之间。
葛小蛮想喊他别管自己，却吐出一串血泡。她的鱼尾无力地摆动了几下，指尖触到了腰间的初心戟——这把陪伴她多年的武器此刻成了唯一的慰藉。恍惚间，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沧溟的场景，那个严肃却可靠的青铜鳞片战士，总是不厌其烦地纠正她的战斗姿势...
深渊的黑暗逐渐吞噬她的意识。就在她即将闭上眼睛的瞬间，一道金光刺破黑暗！铁无心的金剑如同太阳般耀眼，所过之处，九幽傀儡纷纷化为灰烬。他的太阳纹章已经燃烧到极限，眉心的皮肤龟裂出血，却依然势如破竹地杀出一条血路。
\"接住！\"铁无心掷出一张金色符箓。
张岭军凌空接住，毫不犹豫地拍在自己胸口。符箓瞬间融入他的身体，万魂刀的蓝光与太阳印的金芒交织，形成一道螺旋状的能量风暴！他如同一颗流星砸进傀儡群中，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葛小蛮感到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铁无心的金甲已经破碎不堪，但那双眼睛依然坚定如初：\"坚持住，丫头。\"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别让那小子发疯。\"
深渊上方突然传来悠长的号角声——碧波城的援军到了！数百名鲛人战士如银色瀑布般倾泻而下，为首的正是女皇本人。她的紫色鱼尾在深渊中熠熠生辉，手中的权杖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巨大的漩涡，将九幽傀儡撕成碎片。
张岭军终于杀到葛小蛮身边。他的样子可怕极了——左眼完全变成了紫金色的火焰，右眼布满血丝，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最严重的一处从左肩延伸到右腹，几乎能看到肋骨。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颤抖的手指轻轻按在葛小蛮的伤口上。
\"不...准...死...\"他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葛小蛮想笑，却咳出一口血。她艰难地抬起手，抚上张岭军的脸颊，在他眼下留下一道蓝色的血痕：\"傻...子...\"她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血誓...还在呢...\"
张岭军突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转向铁无心，眼神疯狂得令人心惊：\"太阳印！现在！\"
铁无心没有犹豫，将所剩无几的力量全部注入葛小蛮体内。与此同时，张岭军割开自己的手腕，让紫金色的血液流入葛小蛮的伤口。血誓印记在他们之间亮起刺目的红光，三种力量交织成网，将葛小蛮逐渐消散的生命力强行锁在体内。
女皇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她回净灵泉！快！\"
张岭军抱起葛小蛮，她的鱼尾无力地垂着，鳞片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铁无心在前开路，金剑所过之处，海水自动分开。女皇率领鲛人战士们组成防御阵型，抵挡着仍在不断涌出的九幽傀儡。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深渊时，一个黑影突然从侧面袭来！沧溟——或者说那个占据沧溟身体的怪物——以惊人的速度扑来，骨爪直取葛小蛮的咽喉。张岭军本能地转身，用后背挡下这一击。骨爪穿透他的肩膀，带出一蓬紫黑色的血雾。
\"沧...溟...\"葛小蛮虚弱地呼唤，泪水与海水融为一体。
怪物停顿了一瞬，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铁无心的金剑已经刺穿了它的胸膛！沧溟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黑色液体从七窍中涌出。最后时刻，他的眼睛竟然恢复了一丝清明。
\"公...主...\"沧溟的嘴唇蠕动着，声音微弱却清晰，\"对...不...起...\"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膨胀，然后像气球一样爆开！黑色的血肉四溅，张岭军急忙用身体护住葛小蛮。等黑雾散去，原地只剩下一枚青铜鳞片，缓缓沉向深渊。
葛小蛮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净灵泉熟悉的蓝色穹顶。身体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中，胸口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心脏处的疼痛却丝毫未减。她尝试动一动手指，发现自己的右手被紧紧握着。
张岭军趴在泉边睡着了，眉头紧锁，即使在梦中也不得安宁。他的左眼缠着新的绷带，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紫黑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诅咒。葛小蛮轻轻动了动手指，他立刻惊醒，竖瞳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沧溟...真的死了吗？\"葛小蛮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张岭军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他起身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扶起葛小蛮。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额头渗出冷汗，显然伤势比看上去更严重。
\"他最后...清醒了。\"葛小蛮捧着水杯，指尖发白，\"九幽没能完全控制他。\"
张岭军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水痕——不知是泉水还是泪水：\"他很强。\"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葛小蛮的眼泪再次决堤。张岭军僵了一瞬，然后笨拙地将她搂入怀中。他的心跳声透过胸膛传来，快得不像话。
门外传来脚步声，女皇和铁无心一前一后走进来。女皇的紫色鱼尾上多了几道伤痕，但气色还算好。铁无心的情况则糟糕得多——太阳纹章几乎完全黯淡，右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走路时明显跛着脚。
\"醒了就好。\"女皇轻抚葛小蛮的头发，动作温柔得让人心碎，\"沧溟的事...我很抱歉。\"
葛小蛮摇摇头，强忍泪水：\"战况如何？\"
\"暂时稳住了。\"铁无心靠在墙边，声音疲惫，\"裂缝缩小了三分之一，但...\"他看向张岭军，\"代价很大。\"
张岭军面无表情地解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胸膛。葛小蛮倒吸一口冷气——血誓印记周围布满了蛛网般的紫黑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扩散。
\"九幽的反噬。\"女皇叹息，\"你们伤到了它的本源，它也在通过血誓侵蚀你们。\"
葛小蛮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口也有类似的纹路，只是颜色较浅。她突然想起昏迷前的情景：\"三种力量...融合...\"
\"是的。\"女皇点头，\"太虚血脉、鲛人皇族之力和太阳印，这是唯一能对抗九幽的方法。但...\"她欲言又止。
铁无心接过话头：\"但每次使用，都会加速反噬。\"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纹章，\"我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
房间陷入沉默。葛小蛮看着自己的手，蓝色的血管下隐约有紫光流动。她突然想起母亲记忆碎片中的画面——那个站在裂缝前的鲛人女皇，手中三叉戟指向的地方...
\"母亲当年也面对过九幽。\"她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她留下了方法！\"
女皇和铁无心对视一眼。张岭军则盯着葛小蛮，竖瞳微微收缩：\"海心三叉戟。\"
\"对！\"葛小蛮挣扎着要起身，被张岭军按回泉中，\"珍珠里的记忆还不完整，但我看到了仪式！需要...\"
她的话被突然的震动打断。整个净灵泉剧烈摇晃，泉水掀起波浪。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接着是警钟长鸣。
\"不好！\"铁无心冲向窗口，\"它们攻到城里了！\"
张岭军已经拔出了万魂刀，刀身上的符文不安地闪烁。葛小蛮咬牙从泉中跃出，鱼尾在离开水面的瞬间化作双腿——这是她重伤后第一次变形，疼得眼前发黑。
\"给我武器。\"她咬着牙说，伸手抓过侍女递来的战袍。
女皇按住她的肩膀：\"你的伤...\"
\"来不及了。\"葛小蛮系紧战袍，接过初心戟，\"它们在找什么，我们都知道。\"
张岭军站在门口，逆光中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血誓。\"
铁无心啐了一口：\"该死！它们想通过你们直接攻击九幽封印！\"
又一波震动传来，这次更近。尖叫声和厮杀声已经清晰可闻。葛小蛮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那就让它们来吧。\"
四人冲出净灵泉，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碧波城的上空悬浮着数以千计的九幽傀儡，像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城市多处燃起诡异的绿色火焰，鲛人战士们正在浴血奋战。最可怕的是，远处海水中，那道深渊裂缝竟然延伸到了城里！
\"怎么可能...\"女皇面色惨白，\"没有太虚血脉，它们怎么...\"
她的话戛然而止。葛小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在裂缝正上方，悬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沧溟。
或者说，沧溟的躯壳。他的身体被黑色黏液重组，胸口处镶嵌着一颗跳动的紫黑色晶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能量波动。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两个黑洞，里面隐约可见九幽本体的影子。
\"容器...\"张岭军的声音冷得像冰，\"它在利用沧溟的身体作为通道。\"
铁无心握紧金剑：\"必须摧毁那个核心！\"
葛小蛮的心如同被撕裂成两半。一边是对沧溟的思念与愧疚，一边是对九幽的仇恨与恐惧。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脖颈，却只触到伤口——沧溟的鳞片已经不在了。
\"我来。\"她突然说，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有血誓，能靠近他。\"
张岭军猛地转头看她，竖瞳缩成一条线：\"不行。\"
\"没时间争论了！\"葛小蛮指向城市，无数鲛人正在死去，\"每拖延一秒，就有更多同胞牺牲！\"
女皇的权杖重重敲击地面：\"葛小蛮说得对。但你们必须一起上。\"她看向张岭军，\"血誓连接着你们，也连接着九幽。这是危险，也是机会。\"
铁无心擦去金剑上的血迹：\"我来开路。\"
张岭军沉默了片刻，突然抓住葛小蛮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一起活，一起死。\"
这不是请求，而是誓言。葛小蛮回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四人冲向战场最激烈的方向。铁无心的金剑在前方劈开一条血路，女皇的权杖召唤出巨大的水龙卷清理两侧。葛小蛮和张岭军并肩奔跑，初心戟与万魂刀的光芒交相辉映。
随着距离拉近，葛小蛮看清了沧溟——不，是那个占据沧溟身体的怪物——的每一个细节。他胸口的核心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释放出黑色的波纹，所过之处，海水被污染，鲛人战士变异成新的傀儡。
\"三十米！\"铁无心大喊，\"我撑不住了！\"
他的太阳纹章突然爆裂，鲜血顺着眉心流下。女皇急忙扶住他，权杖的光芒也黯淡下来。葛小蛮知道，接下来只能靠她和张岭军了。
\"左边交给我。\"张岭军简短地说，万魂刀上的符文全部亮起。
葛小蛮点头，握紧初心戟：\"右边我来。\"
两人同时跃起，像两道流星划破黑暗的海水。沧溟——那个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无数黑色触手从裂缝中射出！张岭军左眼的绷带突然燃烧起来，露出那只已经完全变成紫金色的竖瞳。万魂刀化作一道蓝光，将袭来的触手尽数斩断。
葛小蛮则直取沧溟胸口的核心。她的鱼尾在冲刺中完全展开，每一片鳞甲都反射着初心戟的寒光。当距离缩短到五米时，怪物的眼睛突然聚焦在她身上，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熟悉的光芒。
\"公...主...\"
这声呼唤让葛小蛮的动作迟疑了一瞬。就是这刹那的犹豫，一条隐藏的触手突然从下方刺来！千钧一发之际，张岭军的身影闪现，用身体挡下了这一击。触手穿透他的腹部，鲜血喷涌而出。
\"张岭军！\"葛小蛮的尖叫撕心裂肺。
张岭军却抓住触手，硬生生将自己拉向怪物，同时万魂刀狠狠刺入沧溟的胸口！核心晶体出现了一道裂缝，黑色的能量开始外泄。怪物发出痛苦的嚎叫，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袭来。
葛小蛮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她闭上眼睛，将所有的力量——鲛人皇族之力、血誓之力、甚至生命之力——全部注入初心戟。戟身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蓝光，如同一颗小太阳在深渊中亮起！
\"原谅我，沧溟。\"她轻声说，然后全力掷出初心戟。
戟尖精准地命中核心晶体，与万魂刀并排刺入。两把武器上的符文同时亮起，蓝光与紫金光交织，形成一道螺旋状的能量束！核心晶体承受不住这种冲击，轰然爆裂！
巨大的冲击波将葛小蛮掀飞出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张岭军的身影被黑光吞没，而沧溟的躯壳则在光芒中渐渐化为灰烬。恍惚间，她似乎看到沧溟对她微笑，那笑容温柔如初，仿佛回到了碧波城平静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