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南平后的第二天清晨,天色比前一日更亮。山间的雾已经散去,空气里带着一种被雨水洗过后的清爽。客栈门前的小河静静流淌,水面泛着细碎的光。我简单收拾行李,把昨晚晾在窗边的衣服叠好,背上包,继续往南。
南平往南的路,不再像北段那样陡峭,却也并非完全平坦。公路沿着山势延伸,一边是缓坡,一边是被树林覆盖的山谷。偶尔能看到远处的村庄,屋顶在晨光里泛白,炊烟从屋后升起,慢慢散开,像是一天刚刚被点燃。
路边开始出现成片的竹林。竹子高而直,叶子层层叠叠,把阳光筛成细碎的光斑,落在路面上。我走在其中,脚步声被竹林吸走,只剩下轻微的摩擦声。偶尔有竹叶掉落,擦着肩膀滑下,像是自然给旅人留下的标记。
中途经过一个不大的村子,村口有一棵老樟树,树干粗得需要三四个人才能合抱。树下摆着几张旧木凳,几个老人坐在那里晒太阳。看到我经过,其中一位抬头问了一句,你是往南走的吧。
我点头。
他笑了笑,说,那你走的是老路,以前挑担子的人都走这条。
我停下来和他们聊了几句。村里大多是留守的老人,年轻人多在外面打工,一年也就过年回来一次。说起孩子,他们的语气平静,没有抱怨,更多是一种习惯了的接受。有人提到,村后山上的茶园这两年行情不错,春天忙得很。
告别他们继续往前,路渐渐往下延伸。山谷里的水声变得清晰,一条河顺着山势向南流去,河岸两侧是水田,田里已经开始蓄水,水面映着天光,像一块块碎镜。田埂上有农人牵着水牛慢慢走,牛蹄踩进泥里,发出闷闷的声响。
接近中午的时候,我走到一个镇子。镇子不大,却比前一天的更热闹一些。街道两侧是两三层的小楼,一楼多是商铺,卖杂货、农具、日用品,还有几家修车铺。街上人来人往,说话声、车铃声交织在一起,却不显嘈杂。
我找了一家普通的小饭馆坐下,点了碗汤面。面端上来时,热气腾腾,汤清而不淡,面条筋道。老板坐在柜台后,一边择菜一边和我闲聊,问我是不是出来旅行。我说算是走一走,他点点头,说这条路走的人不多,但慢慢走,能看到不少东西。
饭后,我在镇上转了一圈。市场里摆着新鲜的蔬菜,青菜、萝卜、笋子整齐地码在竹筐里,价格写在纸板上。卖鱼的摊位前围着几个人,鱼还在水桶里扑腾。空气里混合着泥土、蔬菜和河水的味道,很生活,也很真实。
下午继续上路,路开始贴着河走。河面宽阔了一些,水流平缓,两岸是低矮的山丘。偶尔有小桥横跨河面,桥下有人在洗衣服,石头被水磨得光滑,反射着微光。远处的田野里,有孩子在追逐,笑声顺着河水传过来。
太阳慢慢往西偏,光线变得柔和。走到一处岔路口,我看了看路牌,南边还有二十多公里到下一个县城。时间不算充裕,我决定在路边的村子住一晚。
村子靠着山脚,房屋不多,却排列得整齐。村口有一家小卖部兼做客房,屋后是一片果树。老板是个中年人,话不多,却很实在,给我安排了一间干净的房间,还提醒我晚上山里凉,记得关窗。
傍晚,我在村里走了一圈。炊烟从各家屋顶升起,空气里渐渐有了饭菜的香味。有人在院子里喂鸡,有人蹲在门口择菜,日子过得缓慢而有序。天色暗下来后,村里很快安静了,只剩下虫鸣和远处河水的声音。
夜里,我坐在窗前写下今天的行程。一路向南,山势在变,水在变,人也在变,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村庄依旧,生活依旧,时间在这里走得很慢。
合上本子,我关了灯。窗外一片漆黑,却不让人觉得空。这样的夜,让人踏实。明天,还要继续往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