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3日 多云转阴
今天早上醒得早,天刚蒙蒙亮,风从窗户缝里灌进来,带着丝丝凉意。赵阳还在呼呼大睡,我披了外套下楼,在工地外面的小摊买了两个煎饼果子,一边走一边吃。
今天任务不重,主要是去检查昨天拆完的脚手架是否有遗留问题,以及清理施工垃圾。项目部发了通知,准备迎接节后复工前的第一轮施工安全巡查。
我一到现场就看见老高站在三号楼脚手架边,手里拿着张单子,嘴里一边骂一边比划:“这堆螺母谁搬的?摆得像玩意儿似的,一会儿市里的人来了看到扣分你赔得起?”
我连忙走上去:“我来弄。”
老高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没多说,走向另一侧。我开始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零件,心里想着昨天项目经理提的事:让我留下当带班。
这事我没敢跟赵阳讲,也还没跟林知秋提。真要答应下来,意味着我得在这个城市扎根更久一段时间,而这对我自己、对知秋来说,都是压力。
上午十点左右,林知秋来了电话,她说她陪她妈去了医院,医生建议增加营养,但药费又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她声音里透着疲惫,我听得心里很堵。
“你别太辛苦,晚上我过来给你带点水果。”我说。
她沉默了几秒,说:“周磊,你能不能先别来?我妈今天心情不太好……”
我点点头:“行,那你有什么事就告诉我。”
她没再说什么,只轻轻嗯了一声。
我挂了电话,心里乱得很。干活时几次分神,差点把一块模板滑落在脚背上,幸亏赵阳喊了一声
“哥,你今天怎么回事?”他问。
“没睡好。”我找了个借口。
中午回宿舍洗完澡,我躺在床上翻着林知秋发来的几张医院收费单,合计下来接近两千块。她的单位迟迟不肯转正,工资也低,家里全靠她一人顶着。
我拿起手机,给家里发了条消息:“妈,最近手头有点紧,能不能提前打一点上个月剩下的生活费?”
过了一会儿,母亲回了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钱我下午转。”
这让我一阵心酸。明明是我出来闯荡,可到头来,最不能让人放心的还是我。
下午去现场巡视时,老高把我拉到一边:“项目部那边催你回话。”
“明天给答复。”我说。
“你要真干,也别太自压。”他拍了拍我肩膀,“干我们这一行的,拼的就是一股狠劲儿。”
我点点头,但没作声。
傍晚我去了菜市场,买了一些苹果和猕猴桃,还有一盒熟牛肉,给林知秋送过去。她住的那片老小区灯光昏暗,走廊里有些潮。
她见我一愣:“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给你送点吃的,你忙了一天肯定没顾上。
她接过袋子,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打开冰箱,把东西整齐码进去。
我坐在她沙发上,看见茶几上堆着几张病历单,她妈在屋里咳嗽得厉害。
“你妈好点了吗?”我问。
“医生说慢性病,控制就行。”
我点点头,屋里沉默了一会儿。
她忽然看着我:“磊子,你真想一直待在这儿吗?在工地上干一辈子?”
我没回答。她目光里有一种我很熟悉的犹豫,那是一种不敢奢望未来的迟疑。
“如果我留下来,能让你觉得踏实吗?”我反问。
她低头轻声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怕以后,我们会为这些决定后悔。”
我知道她是心疼我,也怕自己的未来被一份不稳定的工作和无法承受的现实拖垮。
晚上九点我走出她家,小区外的灯火稀稀拉拉,我一个人走在空荡的街道上,脑子里回响着她那句“怕我们会后悔”。
但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哪条路是轻松的。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泥里摸索着往前走,哪怕看不清前路,也得咬着牙撑下去。
明天,我必须给项目部答复了。
留下,或者走。
——周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