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归途与暗流
乳白色的净化光环彻底消散，巢穴内陷入一种死寂般的宁静，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肉壁偶尔滴落粘液的细微声响。曾经充斥空间的疯狂嘶鸣与精神污染荡然无存，只留下满地蠕虫消融后留下的灰烬和那股难以散去的焦糊腥臭。
幸存的修士们，包括领队赵乾、巴隆、药师、双匕女修以及另外三名伤痕累累的队员，全都瘫坐在地，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灵力透支的疲惫，以及难以掩饰的、看向冼丕臼的惊疑与敬畏。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那座突然激活的古老祭坛，那幅凭空出现的浩瀚星图，尤其是冼丕臼最后那引导祭坛残存力量、净化全场的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一个“筑基后期”修士的认知范畴。
这个沉默寡言、看似普通的年轻人，身上笼罩的迷雾比这秘境本身还要浓厚。
赵乾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冼丕臼面前，目光复杂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座已然彻底黯淡、甚至比之前更加残破几分的祭坛，沉声道：“刚才……多谢了。若不是你，我们恐怕都要交代在这里。”
他的感谢是真诚的，但也带着深深的探究意味。那座祭坛和星图，价值无可估量。
冼丕臼将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虚空星核碎片悄然收起，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因失血和消耗而显得有些苍白。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互利而已。任务尚未完成，此地不宜久留。”
他不想，也无法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那涉及到他最核心的秘密。
赵乾是明白人，见冼丕臼不愿多言，也不再追问，转而看向那座祭坛，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可惜了这座上古遗迹，似乎彻底损毁了。否则上交巡天卫或天机阁，必是惊天动地的大功。”
冼丕臼心中微动，但并未接话。祭坛真正的核心——那幅星图，已经印在他的识海，这才是无价之宝。
“清理战场，收集‘虚空结晶’（蠕虫死亡后偶尔会凝结的一种蕴含空间之力的晶体），尽快撤离！”赵乾压下杂念，恢复了领队的职责，指挥众人行动。
巢穴核心区域的威胁已除，剩下的清理工作相对简单。众人忍着恶心，在灰烬和残骸中翻找，最终找到了七八颗拇指大小、不规则、内部有灰色雾气流转的虚空结晶。虽然数量不多，但品质尚可，足以证明他们完成了清剿任务。
没有再发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那座祭坛也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堆顽石。
一行人拖着疲惫伤痛的身躯，沿着来路快速撤离。返回的路程顺利了许多，虽然秘境环境依旧恶劣，但失去了蠕虫族群的主动攻击，威胁大减。
穿过不稳定的秘境入口，重新回到“破浪号”星槎上，看到舷窗外寂静而浩瀚的真实星空时，所有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星槎启动，踏上归途。
船内的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默。幸存者们各自找角落疗伤调息，几乎无人交谈。这次的经历太过凶险，也太过诡异，需要时间消化。巴隆偶尔会看冼丕臼几眼，眼神中的轻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好奇和忌惮的复杂情绪。双匕女修则时不时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冼丕臼乐得清静，他盘坐在角落，看似闭目疗伤，实则心神完全沉浸在了识海之中。
那幅浩瀚的星图如同烙印般清晰。他仔细“观察”着那条从祭坛虚影出发、指向未知光点的星光路径。路径蜿蜒曲折，穿越了无数陌生的星域和标注着危险符号的区域，其终点那个光点旁，有一个极其古老、却让他血脉微热的符号——一个简化了的、仿佛由星辰构成的鼎状图案。
这图案，与石壁残诀中某个不起眼的边角符文，隐隐对应。
“那里……就是冼族迁徙的目的地吗？还是……某个重要的遗存之地？”冼丕臼心中思绪翻腾。王长老的遗托、天机阁的暗示、墨渊的话语，仿佛都在指向这个地方。
然而，星海茫茫，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凭借一己之力跨越如此遥远的距离，无异于痴人说梦。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需要能够进行星海航行的工具——比如，一艘真正的星槎，以及驱动它的庞大资源和知识。
这一切，都绕不开天机阁。
思绪收回，他感受着体内的情况。九转金丹经过此番激战和最后引导祭坛力量的消耗，光芒略显黯淡，但核心更加凝练。更重要的是，那丝苏醒的血脉本能，虽然微弱，却如同种子般扎根，让他对空间的感知和亲和力提升了一个台阶。那石壁无名残诀的许多奥义，也因此变得更容易理解。
“力量……还需要更强的力量……”他握紧了拳头。
数日后，“破浪号”星槎顺利返回星枢坊市的三号泊位。
踏上坚实（相对秘境而言）的坊市地面，感受到周围浓郁而稳定的灵气，众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赵乾带着众人前往巡天卫驻所交接任务。当他把装有虚空结晶的盒子和任务报告递上时，窗口后的巡天卫女子检查了一下，点了点头：“泽塔-7号秘境清剿任务完成。确认虚空蠕虫巢穴已摧毁。这是你们的报酬。”
她递过来一个储物袋，里面是事先约定好的灵晶报酬，按贡献分配。因为冼丕臼在关键时刻的突出表现（赵乾在报告中有提及，但隐去了祭坛和星图的细节），他分到的份额仅次于赵乾，足有三百下品灵晶，这对他来说已是一笔巨款。
但冼丕臼的目标，远不止于此。
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立刻离开，而是等众人都散去后，独自再次走进了那座名为【问心】的僻静书铺。
铺内依旧昏暗，书香与檀香混合。那位白袍使者仿佛从未离开过，依旧站在书架前，背对着他。
“任务完成了？”使者的声音温和如昔，似乎早已知晓结果。
“是。”冼丕臼取出那枚任务玉符和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虚空星核碎片，放在桌上，“这是任务凭证，以及……部分报酬。”
使者的身影微微一顿，缓缓转过身。他那模糊的目光落在虚空星核碎片上，停留了片刻，又抬起，看向冼丕臼，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看到他识海中那幅星图。
“泽塔-7号……那座观测前哨站，竟然还残留着核心碎片……看来，你与‘星火’的缘分，比我想象的更深。”使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星火？观测前哨站？
冼丕臼心中巨震！对方果然知道那座祭坛的来历！
使者没有解释“星火”的含义，他伸手拿起那枚虚空星核碎片，指尖在其上轻轻一点，碎片微微发光，似乎被某种力量激活了一丝。“此物，足以抵偿你上次咨询的费用，甚至……略有盈余。”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冼丕臼：“那么，拥有‘星火’指引的年轻人，你接下来的问题，是什么？或者说，你准备好支付更高的代价，去探寻那条‘路’的起点了吗？”
铺内的空气，仿佛因这句话而骤然凝固。
冼丕臼迎着使者的目光，清晰地感受到，真正的抉择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