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青云试炼
青云宗的队伍并未返回聚云镇，而是直接向着东面那片云雾缭绕的山峦行去。官道渐尽，取而代之的是崎岖陡峭的山路。对于冼丕臼和阿芷来说，这山路并不难行，甚至比亡命山林时轻松许多。但对于队伍里那些大多来自城镇、未曾吃过苦的凡人少年少女而言，却已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领队的青云弟子对此视若无睹，只是偶尔冷声催促掉队者。修仙之路，首重根骨意志，连这点山路都走不了，还不如趁早回家。
冼丕臼沉默地跟在队伍末尾，一边调整着体内因刚刚筑基而尚有些不稳的真元，一边暗暗观察。那几位骑马的修士，包括赵姓修士在内，气息渊深，远非他能窥测。而负责引领他们的几名徒步弟子，修为大约在炼气中后期，神情虽倨傲，但根基似乎都颇为扎实。
这就是宗门弟子吗？冼丕臼心中暗忖。与他们相比，自己这个野路子出身、靠着残缺功法和拼命才侥幸筑基的，确实显得粗糙不堪。
阿芷跟在他身边，始终低着头，尽量减少存在感。她能感觉到那些青云弟子偶尔扫过她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这让她很不自在，如同芒刺在背。
约莫行了大半日，眼前景象豁然开朗。一座巍峨的山门矗立在云雾之间，以巨大的青石砌成，上书龙飞凤舞两个大字——“青云”！山门之后，是望不到尽头的石阶，蜿蜒向上，直入云端。浓郁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
山门前已有数名青云宗修士等候，见到赵姓修士（冼丕臼后来得知他名为赵乾，乃外门执事之一），纷纷上前见礼。
“赵师兄回来了。”
“此次招募，可有好苗子？”
赵乾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指着身后那群凡人少年，对一名管事模样的弟子道：“李师弟，这些是新招募的杂役及待选弟子，你带他们去安顿，明日开始查验根骨，登记造册。”
他又看向冼丕臼和阿芷，略一沉吟，对另一名气息沉稳的弟子道：“周师弟，这二人情况特殊。此子冼丕臼，已自行筑基，引动异象，你带他直接去‘潜龙堂’报到，参加此次外门弟子试炼。至于这女娃……”他目光扫过阿芷，“先安排在客舍，等她同伴试炼结束后再议。”
命令下达，队伍立刻分作两拨。那些凡人少年带着羡慕敬畏的目光看着冼丕臼被单独带走，而阿芷则被一名弟子引向另一条小路，她回头看了冼丕臼一眼，眼中带着担忧和不安。
冼丕臼对她微微点头，示意她安心，随即跟上那位姓周的弟子，走向另一条通往侧峰的石径。
“自行筑基？还引动了异象？”周姓弟子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冼丕臼，语气倒是比那些引领杂役的弟子和善些，“师弟倒是好机缘。不过宗门的试炼可不简单，尤其是你这等半路入门的，需得从头考较。我是潜龙堂执事弟子周明，负责引导你这批试炼者。”
“有劳周师兄。”冼丕臼恭敬道。
“嗯。”周明点点头，“此次试炼共分三关。第一关‘青云路’，考较意志与耐力。第二关‘问心阵’，勘验心性。第三关‘测灵台’，查验灵根资质与修为根基。三关皆过，方可录入外门。”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一处巨大的广场。广场上已有数十名少年少女等候，年纪多在十五六岁，衣着各异，有的华贵，有的朴素，但个个眼神明亮，气息不俗，显然都是经过初步筛选、有修行根基在身的。他们看到周明带着一个衣着寒酸、面容陌生的冼丕臼过来，纷纷投来好奇、探究，甚至略带轻视的目光。
“在此等候，稍后自有长老前来开启试炼。”周明对冼丕臼交代一句，便走到一旁与其他执事弟子交谈去了。
冼丕臼独自站在广场边缘，与那些显然互相熟识、形成一个个小圈子的试炼者们格格不入。他能感觉到那些扫过他的神识，带着评估和淡淡的优越感。他默默运转《无名诀》，将自身气息收敛得更为沉静，如同山石，不为所动。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一股强大的威压忽然降临广场。一位身穿深青色道袍、面容古拙的老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广场前方的高台上。
“肃静！”老者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广场瞬间鸦雀无声。
“老夫乃外门长老吴清远，主持此次试炼。”老者目光如电，扫过台下众人，“修仙之路，逆天而行，非大毅力、大智慧、大机缘者不可得。今日试炼，便是尔等叩响仙门的第一关！通过者，鱼跃龙门；失败者，尘缘尽断！”
“第一关，青云路！”吴长老袖袍一拂。
只见广场尽头，那通往主峰的、望不到尽头的石阶之上，云雾骤然翻涌起来！原本清晰的石阶变得模糊不清，一股沉重的压力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石阶路段。
“此路乃开山祖师以莫大法力开辟，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阶。越往上，压力越大，幻象丛生。日落之前，登顶者过关！现在，开始！”
话音落下，早已摩拳擦掌的试炼者们顿时如同离弦之箭，争先恐后地冲向石阶！
冼丕臼混在人群中，踏上了第一级石阶。
瞬间，一股无形的压力落在了身上，仿佛背负了数十斤的重物。这对于筑基期的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稳步向上，速度不快不慢，保持着均匀的呼吸。
前方的试炼者们一开始还冲得极快，但上了不到千阶，速度便明显慢了下来。压力在递增，而且开始有细微的幻象干扰心神，或是耳边出现嘲讽低语，或是眼前闪过恐怖景象。
冼丕臼心如止水。比起暗影阁的追杀、古洞中的蜈蚣群、以及《无名诀》修炼时那撕扯经脉的痛苦，这点压力和幻象，简直如同清风拂面。他的步伐依旧稳定，甚至开始逐渐超越那些气喘吁吁、速度大减的试炼者。
“咦？”高台之上，吴清远长老轻咦一声，目光落在了那个始终保持着恒定速度、表情甚至没有太多变化的粗布少年身上。“此子心志倒是颇为坚韧。已过三千阶，速度竟丝毫不减？”
旁边一位执事弟子连忙回道：“长老，此人名叫冼丕臼，并非本次统一招募，乃是赵乾执事半路带回，据说是自行筑基，还引动了异象。”
“自行筑基？异象？”吴长老眼中精光一闪，兴趣更浓，“有点意思。继续看。”
越往上，压力越大。到了五千阶以后，压力已如同背负山岳，每上一阶都异常艰难。幻象也变得更为真实可怕，甚至开始直接攻击心神弱点。
不少试炼者已瘫坐在石阶上，难以寸进，或是被幻象所困，面容扭曲，发出惊恐的叫声，最终被守候在旁的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拖走，意味着淘汰。
冼丕臼也感受到了压力。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呼吸变得粗重。但他的眼神依旧清明。《无名诀》自行运转，那融合了日精月华的奇异真元在体内流淌，竟隐隐抵消了部分外界压力，并对那些幻象有着天然的抵抗力。
他看到了乌鸦岭村民厌恶的嘴脸，看到了凌虚子死前的眼神，看到了暗影阁修士冰冷的杀意……这些景象曾是他最深的梦魇，但此刻重现，却让他心中涌起的不是恐惧，而是一股愈发坚定的、要活下去、要变强的执念！
这执念，成为了他攀登的动力。
他一步步，超越了一个又一个瘫倒的试炼者。他的异常表现，也引起了其他尚在坚持的试炼者的注意。那些出身良好、自视甚高的少年少女看着他沉稳的背影，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七千阶……八千阶……
压力已如同实质，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仍在坚持的已不足十人。
冼丕臼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但他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最后一千阶！
幻象达到了顶峰！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血海尸山之中，无数冤魂厉鬼扑来撕咬！暗影阁修士的狞笑就在耳边！
“滚开！”冼丕臼猛地发出一声低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无名诀》真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爆发，竟在体表形成一层极淡的、半赤半银的光晕！
嗤！
扑来的幻象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散大半！
他趁此机会，猛地发力，脚步沉重却坚定地踏完了最后几级石阶！
噗通！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青云路尽头平坦的山顶广场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如同散架。
他是第五个登顶的。
前方四个先到的试炼者，状态比他好不了多少，甚至更差，个个瘫倒在地，面无人色。他们看向最后上来的冼丕臼，眼神复杂，再无之前的轻视。
高台之上，吴清远长老抚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心志之坚，远超同侪……更难得的是，真元属性竟如此奇特，能一定程度上克制心魔幻象……赵乾这次，倒是捡回来一块真正的璞玉，或许……是块顽铁也说不定。”
他目光深邃，看向山下云雾缭绕处，若有所思。
第一关，青云路，冼丕臼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闯过了。而这，仅仅只是开始。接下来的问心阵与测灵台，又将揭示他多少秘密？